黎語顏跑到夜翊珩跟前,抬眸看他:「我把梳子還他了,你可以告訴我男子送女子梳子是什麼意思麼?」
雖說她不想知道江軒送她梳子是什麼意思,但眼前的他親手做了木梳,她很想知道他是何意。
夜翊珩站在她跟前,眸子如玉般清潤,含著柔波,盪漾起清淺笑意:「梳子梳髮,有白頭偕老,糾纏終生之意。」
竟然有這麼深的意思,她還單純的以為是男子對女子有意,送把梳子表心意。
聽到意思如此之深,她連忙拉著某人回房。
將門掩上,她才輕聲問:「那你送我的木梳也是這個意思嗎?」
夜翊珩:「差不多。」
他的聲音清冷,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她又問:「什麼叫差不多?」
他默了半晌,方淡淡答:「咱們的交易合作要成婚,我又沒有休妻的打算,你可以理解成這個意思。」
聞言,黎語顏心裡忽然失落,所以他的重點是在糾纏不清上。
轉念一想,她有什麼好失落的,自己這是在期盼什麼?
然,心忽然變得很亂。
偏生此人又道:「我什麼時候說這把梳子是給你的?我給自己用,給我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妹妹用,沒問題吧?」
她抿唇,低眉垂眼道:「沒問題。」
他側首瞧她:「怎麼,你後悔還了羊角梳?」
「我才不後悔!」
她聲音提高了一個度。
夜翊珩抓過她的手,把梳子放到她的手上:「試試看。」
黎語顏解了髮帶。
在大娘家裡,借用大娘的梳子梳過,自他們家出來,好幾日不曾梳頭了。
再則計較他出於何故做梳子,又能如何呢?
拋開疑惑,她將頭髮梳順,隨後紮了個馬尾。
木齒在頭皮上梳過,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挺好用,江軒說新制木梳會勾頭髮,一點都沒勾呢。」
聞言,某人原是矜冷的俊臉,忽地溫和。
黎語顏將梳子放到桌面,狀似隨意地問:「你中午吃飯沒?」
他老實道:「沒。」
黎語顏下巴指了指包袱:「包裡還有些乾糧,你吃點。」
夜翊珩坐到桌邊,面色淡然道:「手疼,你可以餵我麼?」
聽聞此言,黎語顏絕麗嬌柔的面上浮現一抹驚愕:「左手疼,你右手沒事啊。」
夜翊珩伸出右手給她看,手心赫然一道劃痕,已經破了皮。
「怎麼這個手也傷了?」她蹙眉。
「不小心劃到。」頓了頓,他又問,「那你可以餵我麼?」
她長長嘆了口氣,良久才頷首:「好吧。」
開啟包袱,翻到一隻布袋,問他:「包裡有乾糧,還有饅頭。饅頭還能吃嗎?初六做的,今日初九了。」
「這麼冷的天自然能吃。」
話落,夜翊珩腹誹,自己竟落到如此境地,過了幾日的饅頭竟然覺得還是可以吃的。
黎語顏拿了兩個饅頭,坐到桌旁,掰下一小塊放到他唇邊,隨後給他倒了杯水。
夜翊珩吃得慢條斯理,以前不知道,此刻卻是清楚知曉何為珍惜糧食。
他此刻能吃到精細的白麵饅頭,天晟境內有多少百姓還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
就譬如乘坐這艘船來看,大部分百姓乘的是平民艙。
大娘老伯的兒子兒媳跑船多年,又能賺到多少銀錢?
天晟宗親貴族過著奢侈糜爛的生活,他們中又有多少人真正體會
過民間疾苦?
他的父皇只管極樂長生,他的兄弟們只管勾心鬥角,爭權奪利。
捫心自問,倘若他沒有此次遭遇,他亦不會有如此深刻的感觸。頂多在書卷上看到,可書卷上所見,哪能及得上親眼所見來得深刻?
黎語顏看他吃得安靜,又知曉此人有食不語的規矩,便也保持沉默。
令她意外的是,某人饅頭下肚,笑吟吟道:「我也幾日不曾梳頭了,你幫我束個發。」
黎語顏咬了咬牙,此人做了把梳子不假,這梳子又不是送她的,只是給她用用而已,他倒好,挺會得寸進尺啊!
「給男子束髮,這……」
他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我手受傷了。」
無奈,她從椅子上起身,站在他身後給他束髮。
倘若他們真的成親了,就算沒有感情,他們這般相處應該還算可以吧,黎語顏如是想著。
夜翊珩垂了眼簾,眸中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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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皇宮。
夜高鈞坐在御案之後,儼然一副皇帝的模樣,底下烏泱泱地跪了一地的殺手。
「山崖處可查清楚?」
他的聲音很冷,倘若殺手們抬首,定會發現他的面孔更冷。
殺手中有一人稟告:「前幾日落雪,這兩日天晴了些,山崖處積雪慢慢消融,我等……」
「這麼說來,前幾日你們都沒去查探?」
夜高鈞將茶盞重重一放,唬得稟報之人渾身抖了抖,跪在地上的身形愈發貼近地面。
「殿下,前幾日我等也有查探,只是這兩日查起來更為方便些。」
「那查到了什麼?」
「山谷底我等沒發現屍首,不知是否被野獸叼走,還是被人所救,但我等發現廢太子的馬車掛在了一顆歪脖子樹上。」
夜高鈞冷笑一聲:「馬車掛在樹上,那馬呢?」
「馬自然不見了蹤影。」
夜高鈞拍了桌面,冷喝:「本王問你山谷底可有馬的屍體?」
此問一出,眾殺手彼此對望。
見狀,夜高鈞便有了數,獰聲道:「哪怕是被野獸啃食,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如今馬的屍體一點蹤跡都無,那麼說明廢太子還活著。」
「一群飯桶!」夜高鈞站起身,震喝,「還不繼續追殺?」
殺手們起身稱是,旋即離開。
這時,葉公公面上堆笑著走來,幫夜高鈞新添了茶水。
「殿下,您如今監國,這一國的事務都需您處理,您的身體要緊吶!」
夜高鈞抿了口茶,淡聲問:「父皇如今如何了?」
葉公公笑得更甚:「皇上有王美人等幾位美人作陪,正酒醉金迷呢。」
「那他肯立本王為太子了嗎?」
「這……」葉公公一噎。
夜高鈞擺了擺手,葉公公連忙退下。
望著葉公公離開的方向,夜高鈞冷哼一聲,若不是立太子詔書上需要老不死的親筆落款,他才不會將老東西留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