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山谷。
兩個穿著道袍的少年將一個個木頭箱子用蠟封好,往馬匹後面的拖斗上放去。
王七郎正在小心翼翼密封其中一個木箱,裡面可以看到裡面一疊又一疊的往生錢,全部都是最近他自己印的。
原本看上去也不過就是普通凡物,但是在師父那裡用過一枚黑印之後,這些往生錢肉眼之下都隱隱感覺到一絲靈異。
王七郎原本以為這往生錢就是騙人的智商稅,如今再一看有些驚奇。
“這往生錢,竟然不是糊弄人的。”
“我聽魯長老給何師兄說,那黑印名叫鬼帝印,是師父的法寶。”
“只要打上去,便可以為死後不願散去的亡魂指引前往幽冥的道路。”
“你說,師父超度亡魂幹什麼?”
陸長生將箱子一個接著一個綁好:“不知。”
中間隔斷了好久,陸長生突然又說了一句。
“我以前聽說。”
“在洞州豐郡那邊有閻羅鬼王開闢鬼獄,關押萬千惡鬼亡魂。”
兩人協力裝好車,正趕著馬車朝著山谷外而去的時候。
突然一陣煙霧繚繞,師父太玄上人驟然突然出現在了谷口。
趕著馬車的王七郎立刻跳了下來,一溜小跑來到了太玄上人面前。
“師父!”
“您怎麼來了。”
陸長生跟在王七郎身後行禮:“師父!”
太玄上人對著二人點了點頭,從懷中將一個匣子放在了王七郎手裡。
叮囑他說道。
“慎用。”
王七郎小心翼翼的將盒子貼身放在了懷中:“徒兒記下了。”
話剛剛說完,太玄上人便措不及防的一指點在了他額頭。
一道描繪著天地至理的符咒落入了他心間,王七郎身體不能動,只能呆愣愣的站著。
識海中神識突然間被抽乾了所有力量,他感覺眉心一陣劇痛,那符咒在抽乾他的魂魄之力後,直接逆轉陰陽,變化外生,
竟然直接印入了他的皮肉,和血液結合在了一起,化生為了一隻眼睛。
“此眼為神通之眼,唯有修行因果輪迴經之人可開啟。”
“可照自身,可遮一切目光探視,可隱匿五感遮蓋五識,行走於人世間不留痕跡。”
“此神通為色識神通,只是還不圓滿,圓滿之後可化為變化神通。”
“若是碰上了難處可用來逃生。”
陸長生那邊,太玄上人也授予了他一門法術。
至於是什麼,王七郎也不知曉。
等他回過神來,太玄上人已經不見了。
幾天後。
“嘩啦啦!”大雨滂沱。
“于于於~”一匹駑馬艱難的拉著一輛車在道路中前行。
王七郎兩個人輪流趕著一架馬車跌跌撞撞搖搖晃晃的從通天嶺出發,一路直奔姜城而去。
下山沒有多久,整個東海府便開始連連陰雨,下下停停始終不見天日。
彷彿有著一股莫名的力量,凝聚千里黑雲籠罩在東海府之上。
道路泥濘難行馬車陷入坑中。
兩人披著蓑衣帶著斗笠,一人拉扯著駑馬,一人在後面推車。
二人曾經想象著再度下山就算沒有騎鶴江南一劍飛仙,那也是鮮衣怒馬翩翩少年。
如今夢想正式宣告破滅了。
王七郎用力的拉著車架,擦了擦濺到臉上的雨水。
他仰起頭看著天上的雨。
“你說這是本就到了雨季,還是因為真龍施雲布雨?”
“這龍要是能夠這麼大範圍的施雲布雨,那不是等於能夠掌控一地氣候?”
“這等偉力,等於說是一方界域無數生靈生死都掌握在它手上,連仙人也不可能如此大範圍的影響天地之勢,王朝天子都得畏懼這種力量。”
陸長生彷彿因為雨聲太大根本沒聽到,牽著馬沒有理會他:“駕!”
“駕!”
隨著哐噹一聲,馬車終於從坑裡掙扎了出來。
王七郎和陸長生終於再度翻身上馬,這次輪到陸長生在前面趕車,王七郎則坐在拖斗上想著到姜城之後的事情。
車上原本裝著的山上精煉後用來製藥煉丹的精炭、供奉神靈的高香、裝著往生錢的箱子,不過大半在路上經過龜城縣的長生觀和紫河鎮的長生觀的時候卸下來了。
這兩處長生觀一處治病救人名揚百里,一處據說觀裡的神靈極為靈應。
剩下的都會送到姜城的長生觀,那裡也是他們此行的終點。
王七郎緊了緊蓑衣,手伸進懷裡,摸到了一個寶匣。
裡面是師父臨行前給的東西。
隨後他又摸了摸眉心,他感覺那裡有著一隻眼睛。
只是那眼睛不是看向外面,而是看向自己。
心就安定了許多。
他剛剛說那真龍布雨之事,並不是真的閒談。
而是因為他內心深處的危機感已經湧出了心頭,他一向不願意將這種情緒表現在外面,而是將其藏在心底。
師父則再三叮囑、天象的異常、心中的預感。
他心道:“這次下山要遇上的麻煩估計遠超自己想象,我若是不能應對得當,自己和長生師弟恐怕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了。”
王七郎和陸長生一路大雨,終於趕到了姜城,遠遠看到了城郭和雨中稀稀落落穿過城門的人和車。
這是個拉貨的馬車,只有沒有車篷。
因此王七郎只能靠在車上縮在蓑衣下。
此刻看到城郭,他臉上頓時露出歡喜色:“姜城,咱們倆可算是到了。”
在前面趕車的陸長生這個悶葫蘆終於開口說話了。
“師父下山交代兩件事,一是借書聚運,二是仙劍真龍。”
“和人打交道我不擅長,我還是去尋那仙劍的下落。”
王七郎卻搖頭晃腦的說道。
“長生師弟啊!雖然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想去摸一摸那仙劍大寶貝。”
“但是此次事情錯綜複雜,應該會出大變故。”
“師父派你我下山說了,就是擺出個姿態,我們長生觀無意也不想插手此事。”
“所以下山之後你我先什麼都不要做,只是給姜城的師兄弟們安一下心便可。”
“借書聚運才是我們倆的正事。”
王七郎說完這件事,眼神立刻被城門口一位剛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女子吸引。
女子面帶帶著白紗,一身淡色襦裙遮擋不住風華。
身形凹凸有致,走路搖擺婀娜。
更別說因為大雨女子的衣衫隱隱打溼,更顯曼妙。
這等美景,王七郎向來不會獨自分享。
“八戒快看,那位女施主。”
“姜城不愧是舊國古都,果然美女如雲啊!”
陸長生和王七郎不一樣,王七郎上山之前是個飽讀詩書的讀書郎,出身於書香門第。
陸長生則是混跡於江湖,對於修行略有涉獵,是早就知道長生觀的位置尋上門去的,而不是王七郎這般拿著一本書按圖索驥誤打誤撞。
他不過扭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對方手腕隱隱露出的金紅色繩墜,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那可能是絕情宮的人。”
王七郎對這方面挺好奇:“絕情宮?”
陸長生一邊駕馭著馬匹一邊說道:“她們修行是先愛上一個男子,愛到極深以此凝聚情咒,一生只愛對方一個人。”
王七郎立刻來勁了,興奮的探過頭來:“還有這等好事?”
他又感覺不對勁:“那為什麼叫絕情宮?”
這還沒完,陸長生接著說道:“因為絕情宮不少弟子不願意被男子所掌控,她們目的是修行,而不是成為某個男子的附庸。”
“因此不少弟子專門提前找那些無恥浪蕩子,先與其相戀,然後再找個理由將其恨到極點,將他們千刀萬剮。”
“被她們纏上,你若是哪裡有一點對不住她們,都有可能會瞬間由愛生恨。”
“和她們相好的男子最後大多沒什麼好下場,不是死無全屍,就是難求一死。”
王七郎心中惴惴:“就沒有善始善終的?”
陸長生:“據說一些人喜歡尋找絕情宮的弟子,借情咒來控制她們。”
“要麼女子種下情咒最後絕情證道,要麼被一些心懷叵測的男子以情咒奴役。”
“這算不算善始善終?”
聽陸長生這麼一說,王七郎突然心中感覺瘮得慌。
此刻那身形凹凸有致的女子彷彿感受到了目光突然回過頭來,想要看看是哪位有情少年郎在偷看她。
然而顧盼生輝、好似秋水一般的眸子掃過的時候,王七郎已經老神端坐,默誦道經了。
“無量天尊。”
“阿彌陀佛。”
其化身賢者活佛,世間紅顏如同白骨骷髏,無法撩動他心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