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沈雲婉只會報以微笑,免得回應的哪句話又成了新的話題。
牛車慢悠悠地在泥土路上搖晃。
“成峰媳婦,你這次去鎮上要買什麼?”
沈雲婉瞄了一眼對面不死心的大娘,果然八卦就是從老祖宗那裡傳下來的。
“不買什麼,就是想去鎮上看看,我都還沒去過鎮裡呢。”說著,閉上雙眼,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
可奈何對面的大娘,憋不住話匣子。
“你就應該多去鎮上看看,扯塊新布做件衣裳。也得去看下鎮上的成峰,夫妻兩也不能總是不見面。”
……
一路上,大娘們的聲音就沒有斷過,從林家到王家,從婆婆到孫子。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一行人總算到了鎮上。
這是沈雲婉第一次來鎮上。雖然不是很繁華,但很是熱鬧,街道兩旁的店鋪琳琅滿目。
店鋪前面,便是來鎮上售賣的小攤,有蔬果,有牲畜,也有山珍。
沈雲婉打聽了一下,終於找到了衣架醫館,還沒等她進去,就遇見從私塾出來的林成峰。
“雲婉?”一襲藍袍進入沈雲婉的視線。
沈雲婉愣了下,都快忘了自己是個有夫君的人了。
“我來鎮上打聽打聽,看下鎮上的藥鋪收不收。”
“你要採藥,然後賣給藥鋪?”
林成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才短短半個月沒見,整個人都變了許多。
他並不是懷疑她的能力,只是覺得她在家帶四個孩子,還得操持家務和地裡的活,很是辛苦。
如今還要去山上採藥,他有些心疼,“我跟你一起去。”
說著,倆人來到醫館。
“這不是林先生嗎,是要抓什麼藥?”掌櫃的兒子也由林成峰授課,所以認識。
“掌櫃的,這是我娘子雲婉,略懂一些草藥,想問下你這邊收不收。”
掌櫃看了眼沈雲婉,有些懷疑。
草藥可不是一般人都認得的,萬一採錯,採成類似的植物,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沈雲婉迎上掌櫃懷疑的目光,“掌櫃的,要不這樣,你現在隨意拿幾樣草藥,我如果能說出名字,還能說出它的用途,那您再考慮要不要。但凡有一個說錯了,我跟夫君立刻離開。”
掌櫃的皺了皺眉,但看在林先生的面子上,還是轉身拿了幾種藥材。
很快,他將幾十種中草藥擺放在桌上。
醫館裡的病人全都坐在牆邊的長凳上,眼睛一直往這邊瞟。
他們還從未見過有認識草藥的女子。
如果真有那麼厲害,不就是女大夫了嗎?
整個荷花鎮都沒見過一個女大夫,甚至醫館裡的學徒也沒有女子。
誰會送女子學醫,而誰又會信一個女大夫呢?
沈雲婉將桌案的草藥逐一聞了聞。
她沉浸其中,周圍的人也屏住呼吸。
隨後,一道悅耳的嗓音響起。
“夏菇草,主治氣管炎,吐血,衄血,赤痢,淋病,咽喉腫痛,疔瘡,癰腫,跌打損傷。”
“骨碎補……”
“麻黃…”
……
在掌櫃震驚的目光下,沈雲婉將桌上的草藥逐一辨認出來。
“掌櫃的,不知我說的可對?”
她可是跟這些中草藥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絕對不可能認錯。
荷花鎮也只是個邊遠小鎮,來就醫的也就是周圍村莊的人,用得也只是常規草藥,太過昂貴的草藥,這裡的人用不起,這個醫館也拿不出來。
“裡面請,我們詳談。”
沈雲婉隨掌櫃進了內室,林成峰跟在後面。
“林娘子,剛是我眼拙,有眼不識泰山。”掌櫃的給沈雲婉二人遞過一盞熱茶。
他心裡清楚,沈雲婉定是精通藥理,如果由她去採草藥,定然不會出錯。
這荷花鎮,沒有采藥人,他鋪裡絕大部分的草藥都是從外鎮運過來的,價格又高,且沒什麼話語權,人家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
導致他醫館的藥總是不齊全,有些藥方只能用藥效比較差的藥替代,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採,但他也只是個普通小醫館的掌櫃,沒能力牽頭讓村民去採藥。
如果有通藥理的人,必能讓他的醫館上一臺階。
“掌櫃說笑了,我就是個村婦,只是略認得些草藥。”
“林娘子過謙了,你以後採的草藥,可以直接送來,價錢好談。”
達到了初步合作的意向,沈雲婉告別藥鋪掌櫃。
她前腳剛邁出去,就聽見一陣焦急的哭腔,“誰來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兒啊,你怎麼了?別嚇娘!”
人群中一個女子癱坐在地上,摟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男孩臉上全是紅痕,看上去呼吸困難,口吐白沫。
百姓也嚇得連連後退。
“這不是什麼傳染病吧?”
“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倒地上了,應該是有什麼邪祟入體吧?”
……
附近醫館的大夫也站在一旁,束手無策。
藥鋪掌櫃上前探了探脈,完全沒有頭緒,不知這孩子到底是得了什麼急症。
孩子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孃親,我、我好難受。”
女子跪在地上,“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求你們了!”
說著,她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圍著的人群往後退了幾步,給這對母子留出空間。
沒人上前,女子摟著呼吸越來越困難的孩子,絕望又無奈。
“讓開!”沈雲婉撥開人群,蹲在地上,檢視了孩子的臉,解開孩子的衣服,身上全是紅痕。
“姑娘,你能救救我的孩子嗎?”女子紅著眼,不斷的落淚,滿懷希望地看向沈雲婉。
眾人看到一個女人走過去,紛紛開始質疑起來。
“連大夫都治不了,就憑她一個女子?”
“我娘子不行,那你上?”林成峰冷冷地盯著這些人。
眼看孩子臉色已呈紫色,再不施救,人就沒了。
“你們給我閉嘴!”孩子的孃親大吼一聲,“你們救不了我兒,別阻礙這位姑娘救他!”
如今,但凡能站出來救她兒的人,都是她兒活著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她也不想放棄。
她不想什麼都做不了,眼睜睜看著他嚥氣。
沈雲婉壓根沒聽旁人的話,她搭著孩子的脈搏,孩子頭上顯示出“山楂嚴重過敏,藥方:……”
“他剛才是不是吃了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