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這位太上皇帝真是兄賣弟田心不疼,一張嘴就是黃金萬兩、錦緞千匹。
不過給於謙封侯、並且世襲罔替的建議,朱祁鈺倒是打算接受了。畢竟於謙巡撫山西十九年,確實是功勳卓著、勞苦功高。尤其是在山西的邊防軍事上,頗有建樹,將山西境內的長城防線打造的是固若金湯,封個侯實在也不過分。
但是給文官封侯這種事情,需要下廷議,皇帝一言而決的話就有些過分了,畢竟要照顧其他大臣的感受。
於是朱祁鈺吩咐道:“仙兒把這些東西整理整理,一會朝會時我要給大臣們傳閱。暮雨把剛才的絕密軍報重新密封起來,然後交給王妃,讓她把軍報收到密室裡,任何人不能接觸。
你們做完這些就服侍我起床吧,清閒了好幾天,差不多到頭了。昨晚我夜觀天象,預知到大臣們今天又該找我的麻煩了。”
暮雨聞言,嗤笑出聲。
朱祁鈺不滿地詰問道:“你這丫頭,竟然敢笑話主人,說說你有啥好笑的。”
暮雨笑盈盈地回道:“奴家是笑夫君太畫蛇添足了,哪裡還需要什麼夜觀天象,奴家啥都不看,只用下面想想,都知道大臣們要找夫君的麻煩了,這就叫做靜極思動,無事生非。”
“哼,敢拿主人開玩笑了,真是欠教育,準備好床單吧,等晚上我讓伱下面想個夠。”
“好嘞,奴家謝謝主人。”
另外三女聞言,也都湊上來要求同等待遇。
朱祁鈺好說歹說了半晌,最後無奈地答應雨露均霑,方才被放了出來。
後面有虎,前面就會有狼。
等朱祁鈺好容易進了西花廳,在軟榻上坐好,前腳宣佈召見,後腳一群大臣便魚貫而入,擠滿了西花廳。
很快,事實就證明了朱祁鈺的前怕狼後怕虎是有道理的,陳循親自將一封奏書遞了過來。
朱祁鈺從來沒有看奏本的習慣,只是接過來放到茶几上,便讓陳循自己解說。
陳循回道:“啟稟陛下,這是襄王的奏本。襄王在上書時還未收到陛下登基的訊息,所以在奏本中提出,應擁立太子繼位,由陛下監國領政,帶領眾臣共抗瓦剌,保衛京師。”
朱祁鈺心中冷哼了一聲,什麼叫襄王上書前沒收到我登基的訊息,這都多久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陳循見皇帝沉默不語,便輕聲問道:“陛下,您看該怎樣回覆襄王?”
其實陳循來之前,已經在心中擬好了幾條建議,以備皇帝垂詢。畢竟內閣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在皇帝諮詢軍政事務時負責給出建議。
但是朱祁鈺什麼都沒問,便下達了詔命:“內閣擬旨吧,襄王的建議,寡人採納了。不過要做一定的修改:打退瓦剌之後,寡人退位,由太子登基,這個沒有問題。
但是寡人沒有才華,也沒有德行,實在沒有能力監國。之前出任監國,也只是因為京中實在沒有其他藩王所致。
襄王多次監國,老成持重,賢名遠播,論理也該是由襄王監國。
所以命襄王接到旨意之後,立即進京,交接監國事宜。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也由襄王主持吧。
那時候寡人也解脫了,立即就回齊國就藩;你們也就解脫了,不用再與我這位荒唐親王共事了,就讓襄王領著你們好好輔佐新君吧。”
一眾大臣聞言,連忙齊刷刷地跪下勸阻。就算大臣們再不想讓朱祁鈺當皇帝,但場面上的規矩還是要講的,也不能都大大咧咧真的站在那裡聽著皇帝下退位詔書。
再說大臣們其實也並不是那麼想讓太子朱見深上位,朱祁鈺心中暗笑,對此心知肚明: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歷史上的景泰在改易太子時,根本就沒有一個大臣站出來反對。
對,就是這麼奇怪,乾乾淨淨,一個反對的大臣都沒有。
這貌似是宣德朝到天順朝,幾十年裡一脈相承的政治生態。
宣宗廢胡皇后,寵妾滅妻,沒有任何一個大臣出來反對。
景泰改易太子,轉移帝系,沒有任何一個大臣出來反對。
英宗奪門囚弟、政變復位,沒有任何一個大臣出來反對。
要是把正德和嘉靖換到這個時代來當皇帝,估計他們做夢都要笑醒。
正德十四年三月,大臣阻止朱厚照南巡,結果前前後後一共一百四十六位大臣因此被廷杖,其中十一人被直接杖斃。
嘉靖更過分,大禮議時,曾將一百三十四名官員同時杖刑,十六人當場杖斃。
跟那時候的大臣們一比,現在的文武百官簡直就是一群乖寶寶。
想著想著,朱祁鈺就開始感恩上蒼了,恭逢盛世,真是何其有幸!
從這個角度看,三楊把持朝政這麼多年,還是有正面作用的。
所以朱祁鈺心情好了起來,和顏悅色地讓跪在地上的大臣們都起身。
但是大臣們還沒站穩,朱祁鈺便吩咐道:“陳閣老將我剛才的詔旨擬好,命一位大臣前去襄王府傳旨吧。
就右副都御史楊善吧,讓他去傳旨,也顯得鄭重一點,同時也可以給襄王好好講講京城的形勢。
寡人請襄王赴京監國,完全是出於一片赤誠,請襄王切莫憂慮,旨到之日,即刻動身。”
朱祁鈺對楊善這位太上皇鐵桿,使用起來是毫不心疼。之前項文曜佔了禮部左侍郎的位置,楊善被平調為了右副都御史。如今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被髮派到長沙去了。
大臣們並不願意奉詔,紛紛出言勸阻。畢竟剛剛立了一位新君,新皇帝連大臣們都還沒認全呢,就又要換,大臣們也受不住這份折騰啊。
再說新君雖然行事荒誕不經,但是實打實的真要給大臣們將薪俸漲到現在的三倍呢。考慮到新官不理舊帳的問題,再換個皇帝,我們找誰漲薪俸去呢。
所以現在換皇帝,絕對不行。就算胡濙,都不敢站出來奉詔。
朱祁鈺依舊非常堅定地說道:“剛剛的詔命,必須下發。你們只管寫詔書,至於襄王接到詔書之後怎麼理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哦,原來如此。新君暗示的如此明顯,大臣們心裡方才有了底。
至於新君要和藩王們怎樣鬥,大臣們倒是沒有那麼在乎。
藩王嘛,總體上屬於大臣們的對立面,就算死上幾個,大臣們都不會心疼的。
見襄王的事情已了,朱祁鈺便將於謙的述職彙報,以及太上皇的評語取出來,給在場的大臣們傳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