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皺著眉頭,衝旁邊的地上“啐”了一口,啊罵道“五十塊錢,你特麼打發要飯花子吶~”
劉心如冷冷道“愛要不要,有能耐明天你就去鬧。大不了我這張臉不要了,咱們魚死網破。”
王勇臉色陰沉下來,惡狠狠盯著劉心如。
片刻之後,見她絲毫不讓,轉而“噗呲”一笑,把錢揣進兜裡“得,五十就五十。晚上回家把屁股洗乾淨,等爺贏了錢就回去艹你的燒筆。”
劉心如氣的滿臉脹紅,牙齒咬得直響。
倔強的看著王勇晃晃蕩蕩走遠。
直至對方拐到一個衚衕口,再也看不見了。
劉心如整個人跟洩了氣似的,眼淚圍著眼圈直打轉。
但她的自尊讓她無論如何不能在大街上哭出來。
硬是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轉而惡狠狠盯著王勇消失的方向,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
另外一邊,杜飛從單位出來。
騎車子徑直趕往南城。
他平時不怎麼來南城,對這邊的地形不是特別熟,兜了個圈子才找到清華池。
剛到門口就看見蔣東來和趙玉田倆人並排站著抽菸。
杜飛搶了幾步過去,笑著道“趙哥,老蔣,怎麼在門口站著~”
趙玉田笑著道“哈哈,杜老弟,你真是春風得意呀!讓人羨慕呀~”
杜飛道“趙哥,您可別拿我開涮,什麼春風得意,說到底不還是個小科長兒。”
一陣寒暄之後,三人一起進了澡堂子。
杜飛問道“對了,趙哥下火車沒墊巴一口?別待會兒泡上不舒服。”
趙玉田笑道“放心,今兒下午剛吃了一隻溝幫子燻雞。”
杜飛道“噻~四大名雞呀!“
倆人說著話,蔣東來則去忙活買票。
這裡檔次比較高,不是那種把衣服脫下來,放到筐裡掛房頂上的。
是一個個帶號碼的箱子,進來的時候給一個帶皮筋的鑰匙,衣服放到裡邊鎖上。
到裡邊,趙玉田一邊四處看一邊道∶“來了好幾回京城,還頭一次在這邊澡堂子洗澡。”
杜飛道“這兒我也頭一回來。哎~聽說東北那邊,澡堂子裡還有唱二人轉的,真的假的?”
趙玉田一愣,哭笑不得道“我艹,這誰特麼造的謠?澡堂子裡唱二人轉,虧他想得出來。”
杜飛莞爾一笑,忽然想起一句話——時間是一把殺豬刀。
說的一點沒錯。
誰能想到,現在聽起來很扯淡的事兒,會在幾十年以後成為一種地方特色。
卻在這時,趙玉田忽然又“我“”了一聲。
杜飛被他打斷了思緒,看了過去。
趙玉田則大驚小怪道“兄弟,你這體格夠膀的!”
蔣東來也同樣有些驚訝。
他夏天看杜飛穿過半截袖,卻沒見過光膀子。
其實趙玉田體格也不錯,身上有明顯經常鍛鍊的痕跡。
蔣東來差了一些,雖然有當兵的老底子,但這些年早就扔下了。
好在這年頭不存在營養過剩的問題,肚子並沒有起來。
片刻後,但人脫個精光,赤條條進到澡堂子裡。
果然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大堂子。
裡邊大大小小的池子就有五個。
從大到小,水越來越熱。
最小的池子呼籲冒著熱氣,只有一老頭坐在邊上喝茶水,混身面板已經燙的通紅。
仨人先衝了一下,把身上沾溼了,沖掉浮土。
然後下到大池子裡。
這裡明顯比杜飛總去的紅星浴池乾淨。
大池子裡並沒有太多漂漂浮物。
水溫也夠,往裡邊下的時候,熱得“斯哈斯哈“的直吸氣。
坐到裡邊,稍微穩定下來,才漸漸覺著渾身放鬆下來。
杜飛把腦袋靠在池子邊上,儘量整個身體都浸到水裡。
旁邊的趙玉田也沒急著說話。
他這一趟過來,做了三天三夜火車,雖然是臥鋪車,也著實又累又乏。
泡了有幾分鐘,趙玉田才開口道“對了,我聽老蔣說,你十一結婚?”
杜飛“嗯”了一聲“你來得巧,不然這頓喜酒你可喝不上。”
杜飛用手抹了一把臉,稍微從水裡坐直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到清華池來洗澡有些奢侈。
即使是下班的時間,這裡人也不算多。
趙玉田道“這可跑不了你的。”
蔣東來插嘴道“在哪兒辦定了嗎?我聽說就在我們廠食堂?”
杜飛解釋道“因為我岳父那邊的情況,會來幾位長輩,人多不太方便。先在她家那邊擺兩桌,其他的都在軋鋼廠食堂。”
蔣東來點頭。
趙玉田知道一些朱婷家的情況,並沒特別意外,又道∶“你這算是事業愛情雙豐收啊!前陣子,在南邊,露了大臉了,就連我在龍江都聽說了。”
杜飛笑了笑,沒接茬兒。
這話要接下來,下邊就沒法說了。
轉而問道“對了,趙哥,你這次大老遠來有什麼事兒?用得著我的,儘管招呼。”
趙玉田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熬∶“不瞞你說,這不國慶了麼~我爸讓我過來看看風向。”
杜飛瞬間就明白了。
照說從去年到現在,也有兩年了。
不少人覺著差不多了。
但杜飛卻知道,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經濟沒有出現根本性的轉折,其他說什麼都白費。
只能勉強維持。
而趙玉田說完,有些期待的看著杜飛。
明顯是希望能從杜飛這裡獲得一些有用的提示。
杜飛扭頭看了看他,用手捧起水,往臉上撩去,然後使勁抹了一下,長出一口氣道“趙哥,要我說,恐怕你這次白來了。”
趙玉田皺了皺眉,低聲道“還不樂觀?可我聽說……”
不等他說完,杜飛打斷道“聽說沒用~趙哥,你要是聽我的,回去接著韜光養晦,別出頭,隨大流,先等十年再說。”
”啊~~這……”
趙玉田一下就懵逼了。
杜飛竟然一下把他支到十年後去了。
杜飛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怎麼,趙哥不信?”
趙玉田嘴角抽了抽“那個~兄弟,不是我不信,實在是你這……”
杜飛一笑,沒跟他爭辯。
有的時候,裝逼就要點到為止。
不管趙玉田,或者他背後的趙家信不信。
等過幾年,他們回頭再看,一定會震驚於杜飛的眼光,竟然早就洞悉了一切。
到時候自然無形拔高杜飛的地位和價值。
杜飛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對了,上次你給我那張大虎皮是真好,冬天鋪到炕上,躺著那叫舒服。”
趙玉田卻沒拐過彎來,腦子裡還在尋思剛才杜飛說的話。
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哎?剛才說啥?”
杜飛也不介意,又重複了一遍。
趙玉田好整以暇道“瞎~我當什麼呢~既然你喜歡,等這次回去,我再給你找一張。”
杜飛也不客氣“那我先謝謝趙哥了。“
接下來三人開始聊閒天兒。
東拉西扯,天南海北。
泡的差不多了,叫搓澡的師傅過來。
全是北派的師傅,一米八左右的個頭。
五大三粗的,一身腱子肉,搓著也賣力氣。
雖然不如楊洲搓澡精細,卻勝在一下是一下,搓著過癮。
毛巾推過去,身上的皴必須得成條兒。
等搓完了,渾身通紅,彷彿身上輕省二斤。
搓完了洗頭打胰子。
完事兒又叫拔罐子的師傅給走個罐兒。
所謂“走罐“,就是拔罐子之前在後背上抹油,把罐子按上順著經脈推著遊走。
因為罐子邊緣推著面板,會形成紅色印子,會比較疼。
有人喜歡的不行,有人卻消受不起。
杜飛就屬於後者。
蔣東來和趙玉田都是走罐,杜飛跟著湊熱鬧,則是普通的拔罐。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等仨人洛汗,穿衣服出來,已經七點多了。
到了外邊,長出一口氣,渾身舒坦。
九月底的天氣,透著一般寒涼。
為了接待趙玉田,蔣東來從廠裡搞了一輛212吉普。
杜飛索性也沒取腳踏車,直接坐上汽車,問接下來去哪?
蔣東來嘿嘿一笑“今兒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說著啟動汽車,一溜黑煙衝進夜幕。
汽車直接往西,還在南城的範圍。
大概十來分鐘。
“嘎吱“一聲,蔣東來一腳剎車,吉普車停在一條馬路邊上。
蔣東來從車上下來,指著旁邊黑黢黢的衚衕∶“就在裡邊。”
杜飛看了一眼。
要不是跟蔣東來知根知底,知道對方不是乾沒本兒買賣的,杜飛都要懷疑他的動機了。
實在這地方不像是能招待人吃飯的。
趙玉田的表情跟杜飛差不多,看了看衚衕口,又看看蔣東來∶“我說老蔣,你這是唱哪出?”
蔣東來自信滿滿道“你們就跟我來吧~”
說完一馬當先走進衚衕。
杜飛和趙玉田互相看一眼,並肩跟了上去。
難道這條小衚衕裡真別有洞天?
往裡走了十多米。
蔣東來停在一戶院門前,抬手“啪啪“拍了兩下門環。
等片刻,裡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呀?”
蔣東來回了一聲∶“姓蔣~”
裡邊傳來開門聲。
迎出一個繫著圍裙的女人。
女人長得挺漂亮,鵝蛋臉,杏核眼,臉上掛著微笑,熱情又不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