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李鄴躺在床上想著昨晚的事情,就彷彿做夢一樣,是真的嗎?劍聖裴旻在教自己練武?他居然是自己舅父。
這不是做夢吧!
李鄴翻身坐起,看見了斷成兩截的球杆,他心中一陣激動,昨晚不是夢,是真的發生了,可他又忍不住哀嘆一聲。
也就意味著他今晚還要去井裡煎熬。
李鄴的前身雖然已經苦練了十年的馬球,但直到昨晚,李鄴才知道自己早已走上了武道,坦率說,他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他甚至還沒有想好,他來唐朝能做點什麼?
他目前最現實的想法,無非是儘快賺點快錢改變家庭的貧困。
但舅父裴旻教他練武似乎在安排他走上另一條道路,他們也感受到了亂世將要到來,他們也在進行準備了。
他想起裴旻說的幾句話,不光是他們,很多世家都在暗中準備了。
還真是出人意料,看來安史之亂爆發並非意外,而是大唐各種危機、各種矛盾無法調解後的重新洗牌。
如果大唐的各種危機能得到緩解,那是不是安史之亂就不會爆發,或者帶來的後果不會那麼嚴重。
李鄴苦笑一聲,想這麼多幹什麼?一個貧苦窟的窮小子躺在床上操心天下大事,真是滑稽!
還是舅父說得對,早點著手準備,就能讓家人在亂世中得到安全,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準備什麼?其實舅父已經告訴自己,財富和拳頭。
“阿鄴,快一點,娘等你半天了!”院子裡忽然傳來裴三娘不耐煩的喊聲。
李鄴一怔,“娘,我們要去哪裡?”
裴三娘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在門口叉著腰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嗎?今天帶你去學堂,我已經給從前教你讀書的孟老頭說過了,他說你可以繼續讀書,但要從頭學起!”
“從頭學起?”
李鄴有點哭笑不得,他可以想象自己和一群六七歲孩童擠在讀書一起的情形,別人還以為是開家長會。
“娘,我識字呢!那一棒把我讀過的書都想起來了,不信回頭寫給你看。”
李鄴發現自己挨的那一棍就是一個筐,什麼都可以往裡面裝。
裴三孃的表情顯然是不相信,李鄴又連忙道:“我白天還要去喬府練球呢!真沒有時間去讀書。”
這個理由不錯,裴三娘點點頭,“好吧!等你比賽完再說,反正娘已經下定決心,你一定要讀書,馬球也可以練,但不能耽誤讀書!”
她瞥了一眼折成兩段的球杆,匆匆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但李鄴有一種直覺,他母親其實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
不管那麼多了,今天要去西市一趟。
........
西市和東市是長安最著名的兩大商業中心,它們實際上是兩個巨大的商貿城,各種專業市場集中在一起,以批發為主,兼營零售.
如果不想跑遠,或者買的數量不多,各個坊內也有很多小店鋪,雜貨鋪、米油店、醬菜店、布店、沽酒坊之類,柴米油鹽醬醋茶,坊裡都能解決。
想買點新鮮蔬菜野味,可以去城外的墟市,就是露天市場,就像今天的鄉鎮大集一樣。
李鄴來到了西市,他今天必須來,要買兩樣東西。
首先要買筆墨紙硯,雖然這個時代的他是一個只會打架打球,只讀過一年書的野小子,但他骨子裡始終認為自己是個文人。
儘管三次高考落榜,卻也不影響他的自我評價。
其次,他要買一根馬球杆,否則今晚就沒法下井訓練了。
李鄴身穿灰色粗布短衣,下面穿一條渾褲,腳穿一雙粗布鞋,衣服鞋襪都是木大娘給他做的,雖然粗陋,但漿洗得很乾淨。
看起來他和西市的苦力沒有什麼區別,不同的是,苦力們都步履匆匆,周圍一切都不聞不問,抓緊時間送貨賺錢。
李鄴不一樣,他一路東張西望,什麼都好奇,什麼都驚歎,完全就是一個初次進城的鄉下野小子。
西市店鋪太多了,一家挨著一家,招牌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大門前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很多貨物他從未見過,簡直琳琅滿目,讓他目不暇接。
人也太多了,各色人川流不息,還有很多外國佬,也不知道是哪國人,李鄴好奇地一路盯著他們打量。
一轉彎,眼前忽然出現了幾個妖豔的年輕女子,秀髮如雲,輕紗羅裙,胸前露出大片白肉,她們倚靠在門前,向李鄴招招手,眼送秋波,咬著唇吃吃的笑。
李鄴頓時面紅耳赤,想看又不敢看,落荒而逃。
……..
在一家文具店鋪先買到筆墨紙硯,最便宜的一套花了三十文錢,卻被夥計當做了跑腿的下人。
李鄴拎著紮好的布包,肚子有些餓了,又花十文錢買了兩個帶肉餡的饅頭,一邊走一邊啃。
“邵大師最新制作的球杆,馬球場上的驕子,限量三支出售!”
一陣叫賣聲吸引了李鄴的注意,他才注意到旁邊就是一家出售馬球球具的店鋪,叫做‘邵氏球具’,不光這一家,前面七八家店都是賣球具的,生意都不錯。
馬球是大唐的國球,上至帝王權貴,下至走卒小販,都沉迷於馬球,就連後宮的嬪妃公主們,也會時常騎著毛驢進行馬球比賽。
長安城內隨便一場馬球比賽,都會引來上萬人觀戰,狂熱無比。
李鄴走到店鋪門口,正在吆喝的夥計看他一眼,目光裡掩飾不住嫌厭,剛要趕他走,不料李鄴摸出十兩銀子掂了掂,白花花的銀子把夥計眼睛照花了,笑眯眯彎腰道:“小哥是來買球具?”
“看看球杆!”
“小哥來對了,我們家的球杆啊!在京城是這個……”
夥計豎起大拇指,“連皇宮裡娘娘們的球杆都是我們提供的,去年聯賽第二名,驍騎衛球隊的馬球杆也是我們家的。”
李鄴懶得聽他吹噓,走進了店門,店鋪大堂很寬敞,沒有櫃檯,各種球具都掛在牆上。
馬球對抗激烈,很容易受傷,所以各種頭盔,皮甲,護腿應有盡有,上面都標註了價格,看得李鄴暗暗咋舌,最便宜的一套皮甲頭盔都要五十貫,最貴的一套掛在牆正中,要一千八百貫。
夥計取過一套皮甲熱情介紹道:“這叫光影,是仿明光鎧,是我們店賣得最好的,一套只要一百二十貫,你家公子有多高?”
這個狗東西,還是把自己當做跑腿的下人了。
李鄴淡淡道:“我看看球杆,十貫錢以下的。”
夥計聽說十貫錢以下,熱情倏地消失了,懶洋洋往屋角一指,“那邊都是,你自己去看吧!”
屋角三隻大竹筐裡都插滿馬球杆,竹筐上有價格,五貫、十貫和十五貫三種,比起邵大師親制,五百貫一根的限量版馬球杆,這些確實是低端貨了。
旁邊還有幾個年輕人也在挑選球杆。
李鄴抽出一支五貫錢的柳木球杆,搖了搖頭,做工還不錯,但木質太輕太軟,還不如他那支。
他又抽出一支十貫錢的球杆,木質稍好一點,是櫸木球杆,但重量還是偏輕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球杆雖然破舊了一點,但似乎是棗木杆,分量十足,比十貫錢的球杆要重得多。
看來沒必要買新球杆,買支二手的好球杆就行了,他母親才花了十文錢從地攤上掏的。
這時,只聽旁邊幾個年輕男子聊天道:“你們說喬行忠會不會也請外援?”
李鄴的耳朵一下子支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