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臭屁的毛頭小子翻身下馬,蕭六郎興奮擁上前,大聲道:“我們蕭家的子弟當了不得!”
蕭煜應道:“六叔既然相中了那彩頭,我便要給你取回來。”
蕭六郎笑得合不攏嘴,“你小子!”
敗陣下來的幾組男兒們無不心服口服,紛紛稱讚蕭煜馬術精湛,讓他們開了眼。
面對眾人的吹捧,少年郎彷彿又回到京中眾星拱月的日子,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甄氏見不得小子一身臭汗,親自過來叫他去梳洗打理乾淨。
蕭煜依言去了。
路上甄氏不停地碎碎念,蕭煜耐著性子哄她。
甄氏到底被嚇壞了,從小養到大的小祖宗,跟命根子似的偏疼,氣不過揪他的耳朵。
蕭煜“哎喲”連連,身後的家奴們掩嘴偷笑。
馬場那邊的賓客們還未散去,皆在議論方才的賽馬情形,意猶未盡。
沈旭年紀小,無比崇拜蕭煜的馬術,提及那場神龍擺尾,整個人熱血沸騰。
他素來靦腆內斂,從未像今日這般激動過。
吳閱打趣道:“瞧阿寶今日興奮的模樣,想來對馬術頗有興致。”
沈方哲愛憐地看向自家崽子,捋鬍子道:“馬背上的活計,一般的家境可養不起,你老子沒這個本事,阿寶可會怨我?”
沈映蓉插話道:“太過危險,阿寶還是用功讀書好。”
沈旭不好意思道:“阿姐說得是,我沒有蕭四爺的膽量。”
沈映蓉:“阿寶無需自鄙,你以後也不會比別人差。”
沈旭靦腆笑,眼睛彎彎的,像女孩子似的秀氣。
稍後見天色不早了,有賓客陸續離去。
女眷們想要荷花,府裡的家奴特地採摘,給她們帶走。
吳閱問沈映蓉要不要,她並不想跟蕭家的任何東西有沾染,包括人。
蕭煜出來送客,換上一身體面衣裳,丰神俊朗,站在人群裡鶴立雞群。
因著賽馬光環加持,引得不少女郎們側目。
遺憾的是國公府的門楣,就算心動,也沒多少人敢上門提親,只得遠遠觀望。
吳閱等人上前致謝告辭,說道:“今日多虧四爺解圍,吳某心生感激。”
蕭煜彬彬有禮道:“吳縣丞言重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頓了頓,“二位在府中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海涵。”
吳閱:“四爺客氣了,今兒我夫婦得幸來府,漲了不少見識,也開了眼界。
“多謝四爺盛情款待,讓我等在賽馬場上見識到如此精彩紛呈的一戰,大飽眼福。”
蕭煜抿嘴笑,用餘光瞥沈映蓉,她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
那心機男孩兒別有用心,故意說道:“先前我差家奴歸還珠花與吳夫人,不知吳夫人可有收到?”
此話一出,吳閱愣住。
沈映蓉心下懊惱,壓下小情緒道:“有勞四爺,那珠花魏媽媽已經拿到了。”
吳閱一頭霧水,看向她道:“什麼珠花?”
蕭煜也看向沈映蓉,耍心機道:“上次在巖山寺,蕭某無意間拾得吳夫人掉落的珠花,今日差人歸還,還請吳縣丞莫要誤會。”
這話挑釁十足,沈映蓉聽著不對味,卻不敢表露出不滿,怕吳閱多想,應道:“我有些乏了。”
吳閱忙道:“那我等就不叨擾四爺了。”
蕭煜點頭,“二位慢走。”
沈映蓉冷不防瞥了他一眼,蕭煜裝作無辜的模樣,接著沈方哲父子也來寒暄告辭,蕭煜彬彬有禮回應。
待幾人離去後,他的視線一直盯著沈映蓉看。
彷彿察覺到身後的注視,沈映蓉立馬往丈夫身邊靠。
吳閱本能攬住她的肩膀,夫妻二人低頭說著什麼,甚是親密。
蕭煜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絲毫未察覺到心裡頭的酸醋滋生得很不合理,畢竟人家是合法夫妻。
幾人出了府門,沈映蓉有話要同沈旭說,便讓吳閱跟沈方哲共乘。
沈旭坐在車裡規規矩矩,沈映蓉隔了許久,才道:“阿寶膽子小,以後長成大人了,可不行。”
沈旭沒有吭聲。
沈映蓉繼續道:“日後我讓爹多帶你出來走走,學著與人打交道。”
沈旭垂首道:“阿姐行事穩重,落落大方,爹時常誇讚,我自比不上。”
這話沈映蓉不愛聽,表情變得嚴肅,“你也不差。”頓了頓,“把背脊挺起來,頭抬起來,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沈旭連忙挺直背脊,看著她的眼睛。
沈映蓉滿意道:“你記住了,以後說話時看著對方的眼睛,莫要怯場。
“現在你還小,如果想要走科舉這條路,日後總歸得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含胸駝背的不像話,叫人輕看,明白嗎?”
沈旭點頭,“阿姐訓導得是,阿寶記下了。”
沈映蓉:“還有,我們阿寶不比任何人差,甭管見著誰,你無需自鄙,抬頭挺胸,堂堂正正,明白嗎?”
“明白。”
“男子漢大丈夫,莫要像女兒家臉皮薄,咱們窮些不怕,怕的是心窮,眼皮子淺。”
沈旭認真聽著,因為自家長姐真的很優秀,不論是做人還是處事,亦或才華,都是拔尖兒的。
見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沈映蓉非常滿意。
她是女兒身,無法延續祖輩的科舉路,但沈旭不一樣,他身上肩負著沈父對後輩的無限期望,自是盼著下一代能重走沈家祖輩走過的路。
對於這位弟弟,沈映蓉多數都是嚴肅的。
當然,他也非常乖。
不過有時候她覺得太乖了,反而缺乏少年郎的朝氣。
男兒內斂些沒關係,但小家子氣就拿不出手,她耐心引導一番,由先前的嚴肅轉變為親和。
沈旭也逐漸開啟了話匣子,似乎對蕭煜異常崇拜。
他的那總崇拜沈映蓉倒也理解。
那紈絝小子家世背景強大,人又生得俊,且馬術精湛,通身都是鮮活的朝氣蓬勃,像個小太陽般惹人注目。
甭管是誰,見到他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她沈映蓉也不例外,畢竟人家確實生得俊。
只不過品行太差,在她眼裡什麼都不是。
面對沈旭的盲目崇拜,沈映蓉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說道:“蕭四郎在京城裡日子過得上好,如今卻來了宜州,今日阿寶得好好學一學什麼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當即把吳閱聽到的傳聞同他說了說,沈旭頓時露出無法直視的表情。
沈映蓉搖團扇道:“那等聚眾招妓,草菅人命的權貴,外表光鮮,骨子裡骯髒得要命,縱使他再奪人眼目,阿寶心裡頭也該有評判。”
沈旭皺眉道:“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映蓉:“權貴子弟,身上難免有惡習,不把平民當人看的比比皆是。
“他雖是明珠,也不過徒有其表,阿寶無需對他崇拜,更無需自慚形穢。”
沈旭點頭,想起在春雨園蕭煜看自家長姐的眼神,想說什麼,終是止住了。
方才她已經說過那人的品行,一個敢不顧家族聲譽聚眾招妓且鬧出人命案的東西,莫要汙了長姐的眼。
到了分頭的牌坊那邊,沈旭下車與吳閱互換,雙方道別,各回各家。
吳閱好奇道:“惠娘同阿寶都說了什麼悄悄話?”
沈映蓉道:“阿寶太過膽小,男兒小家子氣不成體統,我同他說了說。”
吳閱道:“他才十三歲,往後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能立起來。”
沈映蓉:“十三歲也該學著為人處世,多漲漲見識了,倘若日後運氣好入了仕,跟官場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只怕得哭鼻子。”
這話吳閱倒是認同。
夫妻二人不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映蓉忽然把蕭煜給她的飾盒扔了出來。
“外男碰過的東西,郎君丟了罷。”
吳閱沒有吭聲,只默默拾起那飾盒,心裡頭顯然有點想法。
他開啟它,試探道:“惠娘什麼時候丟了東西,怎不與我說?”
沈映蓉道:“這珠花當時魏媽媽就發現掉了的,因著尋常,便沒放到心上。”又道,“當時魏媽媽還說,若是貴重的,我只怕得心疼壞了。”
吳閱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沈映蓉心裡頭卻不大痛快,掐了他一把道:“你怎麼不說話?”
吳閱“哎喲”一聲,笑道:“我又沒說什麼。”
沈映蓉陰陽怪氣道:“瞧你這模樣,心裡頭不知在腹誹什麼。”
吳閱否認,“你莫要瞎想。”
沈映蓉“哼”了一聲,愈發覺得蕭煜那禍害不省心,故意給她捅些簍子出來,讓她有口難言。
見她不高興,吳閱連忙哄她,“惠娘莫要生氣,你的脾性我心裡頭都曉得,只是有些意外而已,真沒有多想。”
沈映蓉沉默了陣兒,道:“若是一個女郎忽然說你丟了物什在她手裡,我只怕也會多想。”
吳閱:“……”
沈映蓉:“你最好別出這種岔子。”
吳閱無辜道:“合著還怪起我來了?”
沈映蓉嬌蠻道:“我就是這般不可理喻,你能怎麼著?”
吳閱:“……”
被活活氣笑了,他還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就吃她蠻不講理的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