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武當山的掌教包天隨,一身看不出顏色的道袍,圓圓的一張臉湊的極近。
虧得這暗衛身經百戰,臉上倒是沒顯出太過吃驚的樣子。他來郡主府之前,就知道如意郡主跟海山的活神仙有些關係。跟在郡主府的時候,就知道國師潘知遠跟郡主,師出同門。現在看來,這個武當山的掌教,也是同門之一了。
這暗衛本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若是輸在別人手下,只怕早有自盡的心了。只是遇上海山出來的這些個掌教,他倒是沒什麼爭鬥之心了。畢竟,潘知遠當國師的日子長久,京城內外,把他奉若神明的人,不在少數。
所以,栽在包天隨的手裡,這暗衛倒是也沒有太過不服氣。只是,他的職責所在,卻是好著郡主,這個看著,既包括護她周全,也包括充當肅宗的耳目。這會兒也不知道暈過去多久,這暗衛咬咬牙,也不知道,日後該如何跟宮裡交代。
包天隨見他醒了,倒是微微一笑,極是和善,“小哥醒了?不過是一息的事情,不要介懷。”
他既然這般說了,暗衛也只得認了,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只是他素日裡從來躲在暗處,這會兒當著徐婉如的面,又見了包天隨,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哥叫什麼名字啊,”包天隨仍舊笑笑,似乎他問的,不是一個暗衛,反倒像是郡主府的一個小廝。
“十五,”這暗衛想也沒想,就這麼脫口而出了。說完之後,他心中便警鈴大作,暗衛訓練的時候,他就聽過道家的真言術。他的名字,除去肅宗和暗衛裡面的幾個同僚上司,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誰知道,這道士一問,自己就恨不得一五一十全說個仔細。
好在包天隨也沒什麼心思細問,揮揮手,示意他可以消失了。
暗衛硬是愣了一息,再看了一眼徐婉如,才掠身消失在暗色之中。包天隨見他藏好了,也沒跟徐婉如多說,只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徐婉如拿了包天隨帶來的石榴,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也不知道,二師兄究竟是怎麼了。往日自以為是的功夫,竟然是二師兄的法術。徐婉如心中,越發糊塗起來了。她正沉吟著,小蓮倒是大呼小叫地回來了。
左月在外面攔下了小蓮,兩人的聲音有些大,徐婉如在屋子裡,也聽了個大概。是熊嬤嬤回來了,只是,她帶了一個人回來。不一會兒,小蓮就進來了,把她從哪裡找到了熊嬤嬤,以及熊嬤嬤帶了個誰回來,說了個仔仔細細。
“倪女官?”徐婉如點點頭,“是青眉衛的那個?”
“是的……”小蓮的聲音剛落地,熊嬤嬤就進了屋子,看見裡面只點了幾盞寥寥的燈,冷清的沒有人氣,就有些皺眉。左月見了,趕緊上前,把屋裡的燈,全給點上了。
徐婉如半眯著眼睛,有些不怎麼適應這亮度。
熊嬤嬤站了她右側,說道,“小姐,青眉衛的倪紅霞求見。”
徐婉如抬頭看了一眼熊嬤嬤的臉色,知道她今日出去,應該就是去見青眉衛的這些個舊日手下了。這倪紅霞跟熊嬤嬤關係匪淺,也不知道,這會兒上門,有什麼事。
只是,徐婉如心中,隱約也是有些眉目的。寶慶公主被殺的時候,據說身邊,就有兩個青眉衛的女侍衛。可是事後,這兩個貼身扮作丫鬟的女侍衛,卻一個都不見了蹤跡。
徐婉如點頭示意,熊嬤嬤就到了門口,喚了倪紅霞進來。
上次在萬壽山下相見的時候,倪紅霞還是個英姿勃發巾幗英雄的模樣,這會兒,卻臉色蠟黃,穿了身日常的衣服,卻說不出的羸弱憔悴。
徐婉如大吃一驚,從臥榻上坐了起來,熊嬤嬤見了,趕緊上前扶住了她。
倪紅霞進了屋子,見過禮,就跪了地上,怎麼都不肯起來了。
“郡主,還求郡主救命。”倪紅霞低頭垂目,眼中淚光漸起。
徐婉如倒是吃了一驚,這個倪紅霞,別的不說,就憑她在青眉衛的地位,宮裡的人,想朝倪紅霞下手,只怕並不容易。怎麼她病成這麼個模樣不說,還說什麼救命。
“倪統領起來說話,”徐婉如看了一眼熊嬤嬤,也不知道,她們兩個,今天晚上要說些什麼了。
熊嬤嬤示意,左月上前扶起了倪紅霞。
倪紅霞和熊嬤嬤的淵源,徐婉如也聽過一些。這倪紅霞的父親,原是賀太后手下明光營的統領。賀太后去後,太宗清算賀家勢力,倪紅霞的父親,自然難逃一死。當時還是熊嬤嬤出手,救下了倪紅霞。
而今的倪紅霞,也已經三十出頭了,不知道是因為做著宮裡的女官呢,還是無心嫁娶,這會兒還是截然一人。只是沒了家室所累,看起來,倒是比同齡的婦人年輕一些。只是這會兒神容憔悴,倒是有了幾分孤苦的樣子。
“郡主,”倪紅霞也不閒話,倒是單刀直入了,“熊嬤嬤對紅霞有救命之恩,只是這會兒,紅霞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郡主能夠答應。”
這話說的突然,徐婉如一時間也不知道她求的什麼,並不敢貿然答應了。更何況,這事倪紅霞多半已經求過熊嬤嬤了,既然熊嬤嬤都沒轍,她一個小小的郡主,不見得能幫得上忙。
看見徐婉如有些猶豫,熊嬤嬤倒是解釋開了,“郡主,這倪紅霞有個嫡親的侄女,沒入宮中的時候,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兒,這會兒十五歲,在延輝閣做事。”
“延輝閣?”徐婉如看了一眼倪紅霞,問道,“昭陽公主……”
“正是昭陽公主跟黃世子住的院子,”倪紅霞趕緊接上,“燕兒生性單純,奴婢擔心她服侍不好各宮主子……”
這話,倪紅霞也說的很清楚了。倪家被滅的時候,正是賀太后去世之後。雖說太宗在這個寶座上坐了些年頭,可是真正大權在握的日子,也就是賀太后沒了之後的那幾年,算起來,不過七年。而今再加上肅宗在位的八年,可不正好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