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這種東西,在木廠裡面也算是隨處可見。
不過她從密室內帶出來的銅錢並不多,若是用大一點的秤稱重的話,資料怕是會不精準,無奈之下,只好讓人去了醫院,借了一把用來抓藥誠眾的秤。
一下午,明檀就窩在房間內記錄資料。
她先稱了十枚從密室內帶出來的假銅幣,又稱了十枚從梁叔口袋裡帶過來的真銅幣,然後依次加量,每次都是加十枚的重量,一一記錄資料。
明檀發現,不論如何組合,假銅幣的重量都要比真銅幣的重量重一些,而且數量越多,差距越明顯。
老梁眯著眼,將空空的煙桿子湊到鼻尖下嗅了嗅,淡聲道:“你耗費這些功夫,到底是想做什麼?”
“證明我的猜測而已。”
明檀笑著說:“這些不是真的銅幣。”
老梁笑道:“你不是早就有所懷疑了嗎?這些銅幣到底來自何處?竟然有人私自鍛造假幣,並且很可能已經在市面上流通,以假亂真,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梁叔,你想多了。”
明檀冷聲道:“他們才捨不得將這些假銅幣流通到市面上,估計都流進他們的口袋了。”
梁叔納悶道:“啊?這年頭竟然還有人喜歡收藏假幣?”
“假幣若有其他的價值,自然勝過真銅幣。”
明檀拿出兩枚所謂的假銅幣,然後又從木廠借來了一把斧頭,當著老梁的面,明檀將銅錢丟在地上,然後用斧頭用力砸了下去!
銅幣頓時出現了一個豁口,明檀彎身將砸壞的假銅幣拿起來,朝著豁口細看了兩眼,冷哼道:“果不其然,這些不是銅幣,而是金幣!”
“金幣?”
老梁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接過明檀遞過來的假銅幣,細細查驗了一番。
是啊。
還真的是金幣?
這些假幣以銅面為幌子,內裡填充的竟然是金幣,所謂的假銅幣不過是障眼法而已,為了掩藏內裡的真想!
明檀淡聲道:“我猜,這些錢幣應該是先被鑄成了小一號的金幣,然後裹以銅質,做成了如同銅幣一般的模樣,就能掩人耳目,從而將這些金幣悄無聲息的運送出去,至於落入了何人的口袋,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什麼不得而知?”
老梁滄桑的面容之上,流露出幾分獰笑,道:“金幣再沉,也是逆流而上,總歸不會落到老百姓的口袋裡,我只是不明白,那些人大費周章將金幣鑄成銅錢的模樣,到底是何用處?淨搞這些閒出屁的細碎功夫,還不如直接送金元寶呢!”
還真是話糙理不糙。
能讓人花費這般心思,將金幣鑄成銅幣,定然還有更大的利益關係。
明檀眼睛轉了轉,狡黠的眸光在眼中流轉。
老梁見此情景,忍不住笑道:“丫頭,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明檀搖了搖頭,淡聲道:“我是在想這些金子的來源,青州縣荒涼偏僻,也並非什麼好山好水之處,哪裡有這麼多的金子值得他們費這麼大的心思,還要鑄造成假銅幣的模樣運出去?背後的獲利,肯定比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多繁複細碎的功夫多得多。”
“也是。”
老梁將豁口的假銅幣不經意丟進自己的口袋,懶聲道:“這事聽起來太玄,不是你一個小丫頭可以解決的,不管這些金子從何而來,哪怕青州縣忽然長出一座金山,都和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無關。”
話音落下,明檀眸光亮起,驚聲道:“金山?”
“啊?”
老梁緩緩道:“你這孩子,還真掉進錢眼裡啦,我就是隨口說說。”
明檀激動的笑道:“萬一真的是金山呢?”
書中曾經的確提到過金礦的事情,只不過青州縣發生過一次礦洞坍塌,死傷數百,之後採石場就被勒令停止開採,後來凡是被流放到青州需要服苦役的犯人,皆從開採山石,變成了開荒種田。
採石場被擱置了好幾年,後來新上任的縣令,到了此處之後,聽說了在採石場內發生了坍塌事件,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人們,縣令上書朝廷,請求為他們修建往生祠,也好讓他們的家人時時能來祭奠。
當時的蕭亭年在女主孟盼兒的幫助下,已經成功洗白,勵精圖治,發憤圖強,還博了個愛民如子的好名聲,所以往生祠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後來選址的時候,採石場碰巧又發生了以此山震,也正因此藏在石礦下的金礦被人發現,人人都說,是死去的人們感受到了天子的至純至善之心,化身為金礦,感念天子的垂憐之心,一時還被傳為佳話。
這事,聽著就覺得諷刺。
從永昌木廠出來的時候,明檀的心情已經變得比方才輕鬆了很多,她似乎找到了一個可以順利解決問題的出口。
可問題是,走著走著,明檀的心情便又開始陰晴不定。
如果金礦是在立往生祠的時候才被發現,那這些藏著金子的假銅幣又從何而來?
一定有人中飽私囊。
通道就建立在縣衙內部,這不是實打實的證據嗎?
那些假銅幣已經有了些年頭,證明青州縣山內藏有金礦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個秘密,而是一群人共享的快樂家園。
身為現任縣令的李玄知道這件事嗎?
事情牽扯到李娉婷的父親,明檀再次感受到了束手束腳,她又不能隨心所欲的行動了,起碼得問一問李玄。
可是這個李玄又值得信任嗎?
明檀的腦海裡亂成一團,她急需一把快刀斬斷亂麻。
當她下意識往城門方向走去的時候,有一個的模樣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他沉靜沒有波瀾的眸子,就像一枚定心丸似的,讓明檀緊繃的神經鬆散了下來。
到了囚犯營門外,謝豪對於明檀的出現稍顯意外。
她最近往這裡跑的次數似乎有點多。
謝豪低聲詢問道:“又來找連世子?”
還沒等明檀說話,謝豪一邊領著明檀進來,一邊自顧自嘟囔道:“也對,你不找他還能找誰。”
明檀:“……”好賴話都讓你說了。
又是熟悉的營帳,沒過多久連風眠的腳步聲便出現在了門外,明檀有些恍惚,她竟然連他的腳步聲都能認出來。
芝蘭玉樹,身材修長的男人,從營帳外緩緩而入,那雙熟悉的眼眸,仿若承載著萬千星河一般,一看到明檀的時候,也瞬間亮了起來,猶如仙境。
連風眠長身玉立,抬起指尖輕輕點了點明檀的眉心,溫聲道:“又在苦惱什麼?眉頭都要打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