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清辭一時間竟有些頭腦發懵,他垂眸注視著躺在地上的女子。
她身穿灰色的粗布衣裙,腰間繫著圍裙,顯著身形很是嬌小瘦弱,尤其是那張小臉,尖尖的下巴,眉目疏闊,燭火的映照下,更顯嬌俏。
拓跋清辭忍痛蹲在地上,探了探明常星的鼻息。
活著。
只是額頭已經腫起來一個大包,模樣有些滑稽。
拓跋清辭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外面夜風陣陣,但街上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拓跋清辭想著倒不如先在這裡躲一躲,他裡裡外外翻箱倒櫃,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找到,後來他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鬼使神差走了過去。
大概匣子的蓋子,拓跋清辭露出淺淡的笑容。
竟是個醫藥箱。
拓跋清辭簡單翻找了一番,幾乎每個藥瓶上都用漿糊粘著紙條,上面寫明瞭用法和用量,大多都是止血除淤的藥。
拓跋清辭回頭看到了明常星手指上纏繞的繃帶,似乎已經反應過來。
傷口在後背,拓跋清辭只能勉強上了些止血的藥,若要把箭矢弄出來,畢得找一家醫館才行。
今夜且在這裡休息一番。
拓跋清辭將剩下的餛飩煮了一大碗,正打算享用的時候,忽然瞥見明常星歪歪栽栽倒在地上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憐憫之心發作,他放下那碗餛飩,徑直將明常星動地上抱了起來,就連背後的傷口再度溢位鮮血也沒來得及去管。
拓跋清辭將明常星放到旁邊的木椅內,又給她的額頭上了藥,緊接著才把那碗已經涼透的餛飩,吃了個乾乾淨淨。
這個房間雖然狹窄,隨時被打掃的十分趕緊,桌板上的東西,也被擺列的井然有序。
拓跋清辭原本想靠著桌子閉目養神,沒成想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
明常星是被疼醒的。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咕噥道:“我竟然沒死?啊!好痛!”
明常星又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桌上的蠟燭明檀已經換了一根,明常星順著燭火的方向,看到了倒在另一側的拓跋清辭。
那張俊臉,讓人多看一眼,便覺得驚豔。
明常星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只見他穿著一身黑衣,即便睡著了,手裡已經緊緊地攥著那把匕首,眉心緊皺,俊朗的面頰之上,滿是細小的劃痕,有的滲出血絲,但是已經結痂。
模樣雖然長得好,但從打扮上來看,似乎不是什麼好人。
但……
明常星嗅到自己指尖上似乎有藥膏的味道。
她額頭上的傷,有人幫她上過藥?
明常星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頓時心思複雜。
一時間有些無措,明常星剛站起身,旁邊的男人順勢轉醒,幽幽的黑眸一動不動的盯著明常星,十分警惕。
然而,明常星似乎並未察覺,大刺刺的伸了個懶腰,剛要移步,忽然察覺到旁邊的目光,嚇得她再度跌回了椅子上。
“你……”
“你放心。”
拓跋清辭淡然開口,道:“我既不劫財,也不劫色,只是路過而已,姑娘不必驚慌。”
屋內濃厚的血腥氣,似乎又重了幾分。
明常星看到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桌子,匣子被人開啟,裡面的瓶瓶罐罐也被翻了出來。
明常星不想惹事,隨即看向拓跋清辭道:“昨晚……昨晚是我誤會了,不過我只是一個尋常賣餛飩的小女子,不想捲入什麼紛爭當中,閣下若是無礙的話,還請早些離開。”
說完,拓跋清辭泠泠的眸光看過來。
明常星坐立不安,瞬間彈起身,連連後退好幾步,忙道:“那個那個……你不想走也行,你留在這裡,我走,我走。”
“等等。”
拓跋清辭艱難的起身。
明常星擺出一張苦瓜臉,防備道:“你要做什麼?”
“我不會傷害你。”
拓跋清辭看了眼窗邊的方向,道:“容我在此休養一日,明日我便離開,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明常星心生好奇,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拓跋清辭忍不住勾勾唇,反問道:“你確定你想知道?”
明常星又瞬間像個撥浪鼓似的,搖頭道:“不不不,你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我還是不知道的好。”
說完,明常星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你跟什麼人結怨,但我不想惹事,所以我不會和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蹤,你……你下次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嗯。”
拓跋清辭點點頭,道:“一言為定。”
明常星把拓跋清辭留在屋內,一個人踏著月色就這樣離開了。
翌日。
一早街頭巷尾便開始流傳,說塔圖使臣留宿的驛站昨晚遭了賊,不僅將塔圖使臣帶來的十幾箱嫁妝和寶物偷走,還用糞坑裡撈出來的臭石頭填滿了箱籠。
害得塔圖使臣一個個身染臭氣,聽說塔圖公主拓跋明珠被糞水糊滿身,氣的已經臥床不起,成為家家戶戶飯前飯後的談資,頓時貽笑大方。
明檀一早來到天香樓,聽到裡裡外外的客人都在談論這件事,頓時覺得十分得意。
“喂喂!”
明檀剛打算去備茶室,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一聲呼喚。
不遠處的座位上,有一個頭戴藩籬的女子,正掀開半截白紗,朝著明檀露出了大半張清麗的臉龐。
明檀挑眉道:“你一大早怎麼過來了?”
來人是李娉婷。
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朝著明檀笑道:“自然是來看熱鬧唄。”
明檀打量著李娉婷的行裝,忍不住問:“幹嘛把自己裹起來?”
“嗐,我不是防著單宇嗎?”
李娉婷拉住明檀的手,低聲道:“咱們去樓上說吧,在大廳容易暴露。”
明檀又帶著李娉婷去了樓上的雅間。
李娉婷摘下藩籬,暢快的笑道:“真沒想到,一夜之間所謂的塔圖公主就成了全青州縣的笑柄,真是痛快。”
明檀撥弄著茶葉,緩緩笑道:“你和拓跋明珠也沒什麼交集,哪來這麼大的怨氣?”
“上次你又不是沒瞧見?”
李娉婷氣呼呼的說:“敢打我男人的主意,我沒當面笑話她就已經不錯了!”
“說不定馬上你就有機會了。”
“什麼機會?”
明檀賣弄神秘,低聲道:“驛站失火的訊息想必你也聽說了,單宇畢竟有護衛之責,搞不好還要自罰三杯,吃酒賠罪,如果他們來天香樓吃酒的話,我們不就有機會當面嘲諷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