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鼎和顧傾城兩人周圍，剛剛冒出了許多粉紅色的泡泡。
那個丫鬟的一聲尖叫，將這些泡泡全都擊碎了。
韓鼎眼底的一抹溫柔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譏誚。
接著，那抹譏誚消失了。
韓鼎又變回那個文弱的無害模樣。
顧傾城的直覺飛常準，還有著敏銳的觀察力。
她精準得捕捉到了韓鼎的微表情，以及他隱藏的那抹冷意。
譏誚？
冷意？
如果顧傾城沒有猜錯的話，外頭喊話的小丫鬟，應該就是那位表小姐身邊的人。
在這個時候，故意跑來找韓鼎，要麼是表小姐居心不良、心存惡意；要麼就是有人故意攛掇，甚至是逼迫。
顧傾城完全有理由懷疑，這事兒，應該跟馮氏脫不開關係。
但，不管表小姐是為了什麼，韓鼎的反應都有些奇怪。
他不是喜歡這位表小姐嗎，為了她，甚至不惜頂撞母親，還故意來了個“生米煮成熟飯”。
按理說，他聽到小丫鬟的喊叫，應該流露出擔心、焦急、心疼等神情。
而不是譏誚、冷意！
他，真的有問題。
顧傾城心緒有些亂，談不上恐懼，就是有些意外。
“周氏，你怎麼說？”
韓鼎忽然看向顧傾城，冷不丁的問出這麼一句話。
“啊？”
顧傾城一臉呆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小心翼翼的覷著韓鼎的臉色，輕聲道，“夫君，你要去看看嗎？”
韓鼎挑眉，“我要去，你待如何？我若不要去，你又待如何？”
新婚之夜，新郎卻丟下新婦跑去探望另外一個女人。
這對於新婦來說，絕對是莫大的輕視與羞辱。
他想看看，這個周氏到底有何反應。
“……我、我聽夫君的！”
顧傾城小臉漲紅，眼底卻滿都是對於韓鼎的信任。
又是信任！
這才第一次見面，這個女人，怎麼就如此相信自己？
韓鼎莫名有些煩躁。
“聽我的？為什麼？周氏，你自己沒有腦子嗎？”
頭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韓鼎在顧傾城面前破功了。
要知道，過去都是他把別人氣得或是跳腳，或是渾身發抖呢。
“夫君，我確實不太聰明。”
顧傾城說起自己“笨”來，竟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沒辦法，她現在的智商真的不高。
笨，不至於，卻並不聰明。
韓鼎：……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麼“坦誠”。
很多人，明明蠢得要死，卻死活不承認，還以“聰明人”自居。
而這個周氏，竟願意主動承認自己笨。
“不過，夫君聰明，我只要聽夫君的就好！”
顧傾城彷佛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一句話，直接把韓鼎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睛中，滿都是韓鼎的影子。
而她說出的那番話，更是真誠得讓韓鼎找不出半點瑕疵。
禍水：……開玩笑，這位主兒，可是後宮、前朝一把抓的牛人。
論演技，誰能比得上這種玩兒政務的？
更妙的是，上個世界，顧傾城就穿成了一個“小傻子”。
所以，她很清楚那種心思純粹、一顆童心的人該如何演繹。
“你又不熟悉我，如何知道我聰明？”
韓鼎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還是那麼的衝，但眼底已經有了希冀。
活了十幾年，在所有的親人眼中，他都是沒用的廢物。
就是那些簇擁在他身邊的紈絝子弟、僕從小廝，他們嘴上說著恭維的話，可心底都笑話他——
文不成武不就，根本就比不上庶出的韓鼐有能力。
靠著姐姐的裙帶關係，才能從韓鼐手裡搶到世子之位。
如果不是姐姐犧牲自己，嫁給了比親爹年歲還大的老皇帝，他韓鼎什麼都不是。
還有父母，他們一個嫌棄自己沒用，一個嘴上說著愛他疼他卻也總逼著讓他超越韓鼐。
“……蠢啊，全都是蠢貨！”
他們到底明不明白局勢？
韓家已經有了韓家軍，二十萬的邊軍啊，老皇帝就真的放心？
韓家的處境已經非常危險了。
除非韓晏想進一步，否則就要想辦法急流勇退。
結果呢，韓晏不說想辦法降低自己對皇權的威脅，還把庶長子當做下一任韓家軍的掌舵人來培養。
那是邊軍，是靠著朝廷的錢糧養活的，不是韓家的私產！
大將軍一職，也不是父子相傳，而是應該由朝廷、由老皇帝任免。
韓晏過界了！
還有姐姐，真當是自己年輕漂亮，才把老皇帝迷得暈了頭，直接封她做了皇后？
如果老皇帝真的愛她寵她，想要給她孃家爵位，完全可以再賞韓家一個恩典。
而不是直接把世襲罔替的鎮北侯，改成了只能榮耀一兩代的承恩公。
這是老皇帝對韓家的警告。
還有……太多太多的蛛絲馬跡，偏偏那些自詡聰明的人看不到。
韓鼎倒也不是真的卷戀韓家的爵位，他就是受不了這麼多的蠢貨，以及他們辦出來的蠢事。
更可笑的是，母親和姐姐自以為是的自作聰明，還打著都是為了他的旗號。
每次訓戒他的時候，一個個都露出那種“你要爭氣、不能讓我們白白犧牲”的悲壯神情。
韓鼎真是看夠了，也不想看！
這個家，這個世界，真是太讓人噁心，太讓人窒息了，他好想毀滅掉！
如今，又多了一個周氏。
她倒沒有自作聰明，還主動承認自己不夠聰明。
韓鼎忽然來了興致，可他內心的彆扭與偏執，還是讓他露出了陰鬱、森冷的表情。
“周氏，你憑什麼說我聰明？你是不是為了討好我這個夫君，胡亂說些違心的謊話？”
韓鼎終於露出了他的些許真面目，不再是文弱、怯懦的樣子。
顧傾城：……我的直覺，果然沒錯！
“感覺啊！夫君，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很聰明，你很厲害！”
顧傾城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眸光堅定，沒有絲毫的閃躲。
韓鼎死死的盯著她，好半晌，他眼底的一絲瘋狂消失了。
“哼！”
韓鼎不自然的冷哼一聲，“巧言令色！”
嘴上這麼說，可他看向顧傾城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顧傾城卻彷佛沒有聽出韓鼎的言不由衷，急切的解釋著。
“行了！我知道了！”
韓鼎見她這般赤誠，愈發滿意。
“好，既然要聽我的，那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韓鼎勐不丁的把話題轉了回來，一甩袖子，大步出了新房。
“……是！夫君！”
顧傾城趕忙答應一聲，像個小媳婦般，一步一趨的跟在韓鼎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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