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翠臉色瞬間變得不自然。
她扭著麻花辮,嘟囔道:“我不是打豬草去了麼?要不然,豬圈那些豬草是你打回來的?”
凌槐綠笑笑沒說話,豬圈裡的豬草當然是她打回來的。
張桂芬拿這閨女當千金小姐養著,生怕日頭毒曬黑了臉,幹農活弄粗糙了手,壓根捨不得使喚。
就是為了將來,能把趙小翠嫁去城裡。
張桂芬一聽女兒出去打豬草,隨手將手裡的掃把砸凌槐綠身上:“好你個死妮子,我半天不在家,你還敢使喚你姐!
你能耐了呀!你也不看看,你是個啥玩意兒,能和我家翠翠比?”
“行啦!”趙文根沒好氣道:“這跑了一天,家裡亂七八糟也沒收拾,不嫌累呀!
趕緊收拾收拾歇著,明兒小翠去醫院換小叔回來,你奶那離不得人!”
趙老太斷了腿,身邊得有個人端屎端尿伺候著。
趙小翠一甩辮子;“我才不要去給她端屎端尿,弄得人身上臭烘烘的,爸,你給我姑父和姑姑打個電話,問問上次給我在省城找工作那事咋說了?”
趙文根瞥了眼凌槐綠,頗有些不自在:“瞎說八道啥呢,城裡工作哪有那麼好找,你槐花妹妹還沒找好工作呢!”
人家親閨女在這兒,要找工作,不也得先緊著親閨女。
趙小翠鼻孔朝天睨了凌槐綠一眼;“就她?小學都沒畢業的人,還想找工作?”
凌槐綠捏著菜刀的手緊了緊,她小學五年級下冊還沒讀完,就被人扔回了綿北老家,說是回來上學方便一些。
回來之後.....
趙文根進廚房,裹著旱菸跟凌槐綠道:“槐花,你別聽你姐胡說,她一天嘴上沒個把門的,竟會瞎咧咧,你爸媽要是有了工作,那肯定是先緊著你。”
凌槐綠手腳麻利舀了豬食進豬食桶:“嗯,大舅你放心,我都知道,舅舅舅媽都對我好。
就算我爸媽把工作給了表姐,那也是應該的!”
若是前世的自己,或許還會滿懷期待。
可已經死過一次的她,親身經歷了那兩口子的無情冷漠,如何還會相信這些鬼話!
趙文根嘆了口氣:“你爸媽....唉...他們也難!”
凌槐綠低頭,垂下眼瞼遮住眼底恨意。
他們難?
會難的!她會讓他們這輩子過得,比上輩子還要難!
一家人都不願去照顧趙老太,那就只有凌槐綠這個不吭聲的牛馬過去了。
凌槐綠是同村裡狗娃趙天才一起進的城。
趙天才這名兒起的好,人也如這名兒一樣機靈,只是那命就跟小名狗娃這賤名一樣的賤,跟她一樣都是苦水裡泡著長大的孩子。
狗娃親媽跟著老爹早早出去打工,兩口子在人手底下刮大白,沒日沒夜的幹,親媽活活把自己給累病了。
狗娃奶堵醫院門口,死活不讓給狗娃媽看病,說不能讓一個外姓人,掏空家底拖累了一家老小。
狗娃媽也哭哭啼啼說自己不治了,兒子要讀書,將來還要娶媳婦,自己不能給兒子留債,害兒子將來沒法娶媳婦。
這頭狗娃媽還沒嚥氣,那頭鄰村的寡婦王建芬就已經帶著兒女搬進了狗娃家裡。
王建芬當著狗娃趙天才的面問:“你媽咋還不死?誰家好人這麼拖累人?早死早脫身,她一死大家不就都輕鬆了?
這一天天躺床上,掛吊水不要錢啊。
我看這當孃的也是心狠,明曉得治不好,還要提著一口氣不肯下去,就是存心想折磨自己男人和孩子!”
狗娃媽是又恨又氣,這個沒出息的女人,最後尋的報復法子,就是在家裡拿麻繩把自己給吊死了。
“狗娃,媽就死這屋裡頭,媽天天盯著那惡婆娘,她要敢欺負你,媽就敢半夜去找她!”
事實證明,鬼是幹不過人的。
王建芬是半點沒拿狗娃媽當回事,該怎麼罵還怎麼罵,能用火鉗打人就絕不會用黃荊條。
狗娃發誓早晚要報復,等他長大一定,要把他那後孃扔堰塘裡泡黃麻。
聽聽,這孩子連報復都不敢說個大氣兒話。
凌槐綠想離開趙家村,那就得有個夥伴,這個盟友就是有過命交情的狗娃趙天才。
趙天才將一把毛票塞給凌槐綠:“我打聽過了,從鄉上每天有一班車去縣裡,你轉車到縣裡,就能去市裡了。
來回車票大概五塊錢,等找到你爸媽,一切就好了!”
凌槐綠救過他妹妹,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凌槐綠被人欺負。
凌槐綠將他的錢推回去:“你留著吧,我暫時還不會回去!
只是我去衛生院,趙文兵也在那裡,可能要你幫點忙!”
她不著急回城裡,真正的地獄不是趙家村,而是城裡的凌家。
和張桂芬趙文兵比起來,趙秀華是又狠又毒,還蒙著慈母的皮,讓人挑不出半分理來。
前世,她就是吃虧在不清楚趙秀華的為人,才會引來後續一連串的悲慘往事。
而且,趙家村她還有仇未報,怎麼能輕易離開呢!
趙天才急道:“可你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前兩年他們還顧忌著村長,不敢明目張膽把你給嫁了。
可現在不一樣,你年齡差不多了,說不得,一扭頭就把你嫁給煤老闆那傻兒子了!”
凌槐綠搖頭:“放心吧,煤老闆家的傻兒子不會要我的!”
那家是暴發戶,夫妻倆都還算心善,知曉趙家一家子德行,他們不會願意和這樣的人家結親的。
“我讓你幫忙的事,都辦妥了嗎?”凌槐綠想著前世看電影,她被趙文兵和趙茂才叔侄兩個凌辱。
這一世,凌槐綠要提前準備了。
“放心,三驢兒那傢伙,我看最近和你表姐打的火熱,到時候一準會來!”
凌槐綠勾起嘴角,難怪趙小翠天天想往外跑,原來私會三驢兒去了。
她又想起趙文兵如蒼蠅一樣的眼神:“你明天還來衛生院,替我看著趙文兵!”
“好”
衛生院門口,趙文兵眼神不善的盯著凌槐綠:“槐花,你看上狗娃那賤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