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妃抬起眸子看向慕容常在,“為了公正起見,證實慕容常在沒有偷服百靈丹,將慕容常在的血同樣取些來。”
“臣妾.”慕容常想要大聲申辯“我根本沒有見過什麼百靈丹”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遇上和妃清冷的目光,卻又生生地嚥了下去,垂著眸子,低聲說道,“臣妾願意自證清白。”
霎那間,她感覺背脊上彷彿有蛇在上面蠕動,渾身寒毛都豎起來。那是徐方的手指昨晚落在她背脊上給她感覺。
徐方很懂得,權力有客觀的一面,但是權力存在於人心。談判時雙方心理和頭腦的較量。
主觀感受比客觀情況更重要。所以要想最後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就必須先影響慕容氏的心理和她頭腦中的想法。
所以他一開始就故意造勢,扭轉慕容常在心中認為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他徐方是奴才這種心理優勢。透過持續地羞辱和極限施壓,打壓她的自尊心,破除她的安全感,增強她的自責和負罪感。
同時透過肌膚的碰觸,讓她能形成條件反射,加深對其影響,延長影響時間,形成威懾。
而此時,慕容常在下意識的反應,證明了他昨晚做的工作十分很有效果。
“那好。給慕容常在取血。”和妃用眼神示意。
慕容常拿著那柄已經擦乾淨銀光閃閃的匕首時,手在打顫,險些要捏不住匕首,遲遲不敢下手。
“慕容常在遲遲不敢下刀,莫非因為心中有鬼?”璟妃等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如果偷拿了百靈丹現在承認還來得及。”
慕容常在抬起頭,恰好碰到和妃探究的眼神,她知道今天已經沒有了退路。
咬咬牙,閉上眼睛,對著左手掌劃了一刀。誰知道她低估了匕首的鋒利程度,因為緊張,用力過猛。這一刀劃得實在太深,皮開肉綻,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慕容常在這幾天原本就在月事期間,加上連寫了四封血書,本就失血過多。如今這一劃,血流如注,飛快地落入碗裡,很快就有了一小碗。
她眼前直冒金星,猛地眼前一黑,渾身發軟,只感覺就要滑落下椅子。卻被人扶住,手也迅速地被人托起,做著包紮。
“好像都劃到骨頭了。”身邊有人小聲嘀咕著。
“這麼大一碗血。真嚇人。”身邊另一個人嘆息道。
“慕容小主,你先撐住不要動。微臣給你上藥。”姜閒著急地說道。他沒想到剛剛明明十分膽怯的慕容氏會劃得如此之深。
璟妃見慕容的衣服上被手掌上流出的鮮血浸溼,皺著眉頭,瞟向江月白,帶著幾分戲謔的意味說道,“聽說福貴人有治傷的靈藥?一抹上傷口就癒合了。都是宮中姐妹,福貴人又是我們學習的助人為樂的楷模,不會捨不得拿出來給慕容妹妹用吧?”
所謂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江月白麵露焦慮之色,嘆息了一聲,“這般靈藥,世間稀有。臣妾也就送了太后一瓶,皇后一瓶,皇上一瓶。自己都沒有留。臣妾倒是想幫慕容妹妹,只是幫不上。”
和妃面色一沉,“姜大人,慕容常在的手傷得如何?”
“傷得有些深,”姜閒頭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正在兩位宮女的輔助下,往上面持續抹雲南省進貢過來的一種秘藥,這個藥粉向來是止血神藥,但手上的血此時還未止住,仍然不斷地往外流。
慕容常在已經暈倒過去,面色如紙,越來越蒼白,嘴唇幾乎沒了血色。
氣氛十分凝重。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太監的傳報,徐方走了進來,眉開眼笑地說道,“皇上聽聞今天要以血斷案,特命奴才送來靈藥治傷膏,以防意外。”
他瞥了一眼慕容常在,一臉吃驚的樣子,“姜大人,這慕容常在這是?”
“徐公公,麻煩快把治傷膏給我。她的血止不住了。”姜閒焦急地說道。此時鮮血已經染紅了他天青色的長衫。
“好好好,”徐方拿出瓶子,遞到姜閒手中,“治傷膏這樣的靈藥只有一瓶,還請姜大人務必省著點用。”
“微臣明白。”
姜閒重重地點頭,暗中發誓,回頭一定要想方設法研究出來這治傷膏的配方,回頭能多生產些出來,造福於民。
此時雲南白藥其實已經開始起作用了,部分地方已經凝結起來。
姜閒從瓶子裡取出豌豆粒大小的一點點膏體,小心翼翼地塗抹在還未凝結正在出血的地方。
不多不少,剛剛好。
“治傷膏這麼珍貴,皇上真是體恤這兩位新來的妹妹。和妃,你說是不是?”璟妃笑著望向和妃。
心理不舒服,不能她一個人難受,得拉著和妃一起。
“一切謹遵聖意,”和妃回望璟妃,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慢慢掃望向眾人,“皇上一向不偏不倚,愛護後宮姐妹。還望諸位姐妹能深體聖意,行於所當行,止於不可不止,不要給後宮添亂,讓皇上憂心。”
璟妃很討厭和妃這種惺惺作態的模樣,剛想開口說話,眼角的餘光掃到身側的位置。此前巧雲一直站在此處。此刻卻已不在,令她心中劇痛。
她忍住了到嘴邊的話,表現出十分傲慢和不屑一顧的模樣。把目光投向了江月白,肆無忌憚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其鋒利程度不亞於X光,掃描了一遍。
“本宮想起來福貴人前日還頭痛到不能參加早會,昨天好像就去勤政殿伴駕下棋,陪練劍術。福貴人這是身子大好了?”
璟妃打定主意,如果江月白說身子好了,那就正好折騰她練舞。
如果江月白說身子沒好,那她一定會善意地“提醒”她不要如此賣力地爭寵,吸引一波火力。
璟妃給她挖的坑,江月白自然心知肚明。
上輩子的職場經驗告訴她,可以頭痛裝病博直屬領導同情,能不參加沒有營養勾心鬥角的各種小會就不參加,抓著空子憑實力摸魚。
但如果大領導親自安排的任務,還能推三阻四嗎?不過是頭痛而已,又不是腦癱了腿折了,又或者住ICU了,該乾的活不得幹嘛。
領導這麼想栽培自己,不得好好抓住機會。抓不住,機會就是別人的。
人都討厭別人拒絕自己,尤其是領導。
剛進單位時,對於大領導安排的活,一定不要推三阻四,一定要克服各種困難,爭取來個開門紅,開啟局面。
不然就會立刻貼一個病秧子、不耐操的標籤。
有背景有關係的還好說,一格電可以撐到大結局;
沒背景沒關係的,不久後就會被邊緣化,體制內還能混下去,但在企業裡可能試用期就讓捲鋪蓋走人。
江月白抬起頭,輕捂著胸口,眼角眉稍間皆是風情,“謝謝璟妃娘娘關懷,承蒙和妃娘娘照顧,臣妾已經好多啦。”
這表情包令眾妃嬪一驚。
這副受了委屈又很嬌俏的病嬌模樣,怎麼出現在舞刀弄劍的俠女身上?
和妃心想,這福貴人該不是得了什麼小道訊息,故意氣璟妃的吧?要知道璟妃最喜歡嬌滴滴地跟皇上惡意撒嬌了。
璟妃氣得面露不悅,沒好氣地說道:“既然身子已經好了,下午就跟其他人一起來永壽宮練舞。”
眾人心中一樂,璟妃這是要出手修理福貴人了,坐等吃瓜看戲。
在眾人面前,江月白不好夾出西施範,只是微微帶了幾分嬌柔:
“臣妾很想跟著眾姐妹練舞,好給太后娘娘壽辰獻禮。只是,太醫囑咐臣妾雖然可以稍作走動,但還是要靜養,不宜練舞練劍,過於勞累。臣妾實在是有心無力,辜負了璟妃娘娘對臣妾的期望。”
聽到這話,眾人有些失望。看來好戲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
和妃那日也聽得姜閒說江月白的病情,連忙安慰道:
“妹妹你這身子還是按照姜太醫的囑咐好好歇息著。今日這是慕容常在寫了血書,不得不讓妹妹過來一趟,免得落人口舌,汙了你的名聲。”
江月白已經深得西施的精髓,眼中微含淚意:“臣妾就知道和妃娘娘仁慈,為臣妾主持公道,臣妾萬分感恩。”
和妃娘娘仁慈,璟妃娘娘不仁慈。
不僅如此,臣妾還知道,和妃娘娘,你是站我這邊的。放心,今天的戲肯定會圓滿收官。
璟妃沉下臉來,疾言厲色:
“福貴人明明病著,就不要去皇上身邊,把病氣過給皇上了。作為妃嬪,就要為皇上的龍體著想,而不是千方百計地挖空心思爭寵。”
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同時說出了眾妃嬪的心聲。
哪怕是皇上召福貴人去伴駕的,在眾人眼中,那就是江月白這個狐狸精主動勾引皇上。
這是女人們面對男人出軌時的普遍心理。不去想自家男人的錯處,而是對第三者恨之入骨。
璟妃作為高層公然發難福貴人,眾人皆冷眼旁觀,心中泛起隱秘的快意。
只有江錦繡心裡為姐姐鳴不平,她以為姐姐還是跟從前一樣,根本無意於爭寵,那避孕物就是證據,不禁脫口而出:
“不是這樣的!我姐姐根本就無意爭寵,都是皇上召姐姐去的!”
“放肆!”璟妃怒道,“目無尊卑,哪裡輪到你說話。”
和妃已然也知道避孕物的事情,雖然十分不理解,但她很認同江錦繡的看法。
宮裡后妃爭寵都是為了能夠侍寢生下龍子。江月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主動不想生孩子,爭的哪門子寵!
正是因為如此,她即使羨慕皇上喜歡江月白,甚至可以說是妒嫉,但沒有把江月白當威脅。
但這話,不能擺到檯面上說。
和妃嘴唇微動,正要說話,卻聽到江月白說道:“正如臣妾妹妹所言,臣妾不比璟妃娘娘身份高貴,皇上召臣妾去,臣妾不敢違抗聖旨。”
江月白眉眼低垂,語調卻是不卑不亢。
這話就很誅心。
尤其是剛剛經歷了第一個案子。大家心知肚明,巧雲背後就是璟妃娘娘。皇上肯定也知道,卻不能懲罰她,只是處罰下人了事。換做其他人,斷不會如此。
而且江月白搬出皇上,一句話就蓋棺定論。不服氣,有本事,你找皇上理論。
人就是這樣,你越強,大家越嫉妒,但也會越忌憚,越會討好巴結,朋友就越多。光示弱討好沒有用,該要軟釘子回擊過去,就要回過去。
璟妃聽了這話,臉色陰沉得很,冷冷地說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姜大人的驗血結果如何了?”
徐方此時已主動接過了姜閒的工作,託著慕容常在的手部,保持傷口處的靜止不動。
姜閒在一旁按照規程操作著,將血液分別舀入置有皇后血液和蛇毒的碗中。
慕容常在在昏迷之中,彷彿置身於一個縈繞著迷霧的森林,裡面不時傳出猛獸的嚎叫。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令她心驚膽寒的聲音。
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瑟縮著,恨不得鑽進地洞裡去。
她掙扎著想要從夢魘中醒過來,擺脫這片令她恐懼的森林,卻又怎麼都睜不開眼。
這番子反應,看在旁人眼裡,那就是她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的身體顫抖和恐懼。
關於談判推薦一本書《談判:如何在博弈中獲得更多》,其中徐方運用的博弈技巧就是第17章的內容。江月白的談判技巧運用了其中的第15、17、18章的技巧。關於官場,推薦兩本書《省委班子》和《大明王朝1566》。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