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似乎永遠不缺富人。
多數人的記憶就跟魚一樣只有三秒。
就像這麼多貪官剛去督察院自首,天香樓依然熱鬧朝天。
甚至很多人就是特意趕來天香樓探聽訊息。
第一手情報在任何朝代都是稀缺資源。
人們熱火朝天地八卦這幾日謀反刺殺皇帝之事,但少了幾分恐懼,多了幾分看戲的津津樂道。
帶著幾分惋惜和回味談論著天香樓過去曾出現過的漂亮小姐姐,又在八卦從前的頭牌墨娘與京中高官的愛恨情仇以及與太醫間的床幃密事。
十分熱烈討論著天香樓背後的大老闆,還有關於天香樓易手換了大老闆的內幕。
聽聞天香樓大老闆其實是貪腐高官的白手套,聽到反腐風聲後怕被貪官們殺人滅口提前逃跑,卻被砍死在半路上。又說跟墨娘是真愛,帶著墨娘已經逃出生天,效仿范蠡與西施,去了江南隱居。
帶著幾分獵豔和下流談論那天吏部員外郎夫人赤身遊街的全過程,還有一家人被嚴懲的慘烈。
至於皇上大刀闊斧的反腐舉措,來吃飯的人官位不同、立場不同,自然各有各的態度和說法,幾家歡喜,幾家愁。
但這些都不妨礙人們及時行樂。
或者說,越是不確定的未來,越是以後要被抄家殺頭的預期,此時越想一擲千金,喝最烈的酒,過最浪蕩奢華的生活。
魏王他們所在的包廂裡十分熱絡,風娘子給他們安排的姑娘個個都清純漂亮,貴公子們喝得十分暢快,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晉王自帶冷氣場,不笑也不攀談,就靜靜地坐在魏王邊上,喝著清茶。輪到提酒或被敬酒時,來者不拒,但只是端坐著,象徵性地喝一口,不發一言。
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魏王替他圓場,跟其他貴公子介紹說,“我六弟向來都是這般高冷範。”
其他貴公子都尬笑著,個個捧場地給晉王敬酒,恭維著何其有幸,能與兩位王爺一起喝酒吃飯。
分配給晉王的姑娘是魏王特意挑選的,同樣來自江南水鄉,容顏姝麗,妝容打扮清新得體,整個人矜持溫婉,不卑不亢,自帶書卷氣,長相氣質與江月白有七八分相似。
不像青樓中人,反像是大家閨秀。
此時她正在彈《相思曲》,面帶淺笑,不時含情脈脈地看向晉王。
指尖輕動,纏綿的琴聲傾瀉而出。
晉王心中一股不知不覺間,升起一股柔情和傷痛,眼前的那女子竟與江月白的面龐重合在一起。
那個名字呼之欲出,卻不可以說出口,湧動在心底。
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
待那姑娘一曲彈畢,魏王讓其再彈一首時,她站起身謙讓給了另一位女子,款步走到晉王身邊,在他身邊坐下。
纖纖玉手伸出,將要碰到晉王捧著酒杯的手時,卻見晉王猛地把手一縮,抽了回去。她順勢端起桌上的酒壺,假裝要為晉王斟酒。
一股讓人燥熱的幽香鑽入他的鼻中,他立馬清醒過來,對著身邊的魏王說道,“三哥,我出去走走。”
說完,徑直站起身,朝包廂外走去。
魏王吩咐一旁目光緊追著晉王背影的女子道,“你趕緊跟上去,伺候好王爺。”
“是。”女子溫順地應道。
晉王出門漫無目的地一直往前走,兩旁都是包廂。
忽然遠遠地望見慕容池正在跟老闆風娘子正在攀談。風娘子一邊搖頭,一邊談笑風生。
又見慕容池從懷裡掏出來一塊玉佩,置於風娘子手中,嘴裡說著什麼。
他想起慕容池曾在這裡陳章含為了當時的花魁墨娘打過架。莫非慕容池對墨娘念念不忘,在打聽她的下落。
這種文人墨客與青樓女子的情事歷代十分常見。
晉王不想打聽別人的私事,準備掉頭就走,慕容池恰好抬頭望見了他。
兩人瞬間有些尷尬。
這時,晉王的手臂突然被人挽住,他心中一驚,往身猛地一看,有一瞬間的恍惚,感覺好像江月白挽著他。
她對他笑著,眉眼如畫,甜軟而明媚。
他的心裡跳動著歡喜。
“我叫雲熙。”聲音裡帶著幾分江南的柔軟鄉音。
這句話又把他拉回現實。
他將雲熙的手拿下來,雲熙卻又再挽上。又拿下,又挽上。
晉王皺著眉,一甩袖子,甩開了。卻又被挽上。
慕容池走過來寒暄,見到晉王身邊的女子時微微一愣,但很快收回神來。
因為這女子無論長相還是氣質跟江月白還真像,只是比江月白稍微矮一些,瘦一些,顯得更加嬌小一點。
剛剛那一幕挽來挽去的場景,像極了小兩口鬧矛盾的打情罵俏。
慕容池帶著尷尬地解釋道,他所在的包廂在這一樓的頂端,是個二人的小包廂。
晉王客氣了兩句,拱了拱手,就快步離開。那雲熙卻緊追不放地扯著他的袖子跟著他。
“公子,公子!”
看在慕容池裡感覺又疑惑又古怪。
這女子看起來像是三樓的小姐姐,難道只是巧合?
“楚玉姐姐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知道有個觀看的好位置,還很安靜,要不現在帶公子去看看。”
晉王搖搖頭,“你不要跟著我,本王只想自己走走。”
“那我就跟在王爺身後,陪著王爺。”
在包廂中,她已經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這樣身份的人,自然是她得罪不起的,想高攀卻高攀不上的。
晉王懶得理她。繼續往前走。
突然傳來音樂聲和人們的尖叫聲、喝彩聲。
“楚玉姐姐出場了!快走!”雲熙笑著說道,不由分說地拉起晉王的手往前跑。
帶著他鑽進了一個小小的房間裡,房間裡面有個內間,內間的窗戶開著很大,正對著天香樓中間的舞臺。
“這就是我剛剛跟王爺說的好地方。是不是位置很好,還很清淨。”雲熙得意地說道。
就在這時,楚玉帶著面紗,穿著紅色的內裙,外罩白色的輕紗,從四樓一躍而下。
並沒有血濺當場的慘案,而是像仙女一般,抓著從天空中垂下的透明粉色絲綢,在空中做出各種高難度的舞蹈動作。
從一根絲綢上又飛到另一根絲綢上。
輕盈得似乎沒有重量。
最終緩緩地落在二樓用粉色絲綢交替拉出來得一個像荷花一樣的舞臺。
而她就在那絲綢之上隨著音樂而舞動著。
飛身躍起,像鳥兒一樣振翅飛起,落下時卻又像羽毛一樣輕盈。那綢緞都不曾明顯地下墜。
這該是何等的輕盈。
又有金粉亮片彩絲從空中灑落。
如夢如畫。
紅色裙裾搖曳,白色輕紗飛揚。
熱烈的火焰冒著嫋嫋青煙。
狂野中卻又那樣純潔浪漫。
那絲帶一條條的抽掉,支撐她的腳下面積越來越小。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她懸在半空中。
直到還剩最後一根時,她彷彿壓根沒有注意腳下,站在絲帶上,從大廳的中央走向前廳,又從前廳走到絲帶盡頭二層的露臺上。
露臺的階梯直接通向一層的中央舞臺。
一位一樣美麗的少女扶著她的手緩緩從露臺的階梯上走下來,步履優雅輕盈,宛若仙子。
她臉上戴著半透明的面紗,勾勒出完美的下頜線。
彎彎的柳葉眉,一雙杏眼明亮清澈,似乎會說話,滿是驕傲。
身上的衣衫此時泛著點點細碎的金光。那是剛剛灑落的金粉亮片。
此前還有各種喧鬧、尖叫、談論。
整個天香樓此時異常的安靜,全場都在屏息凝視著。
只等著楚玉姑娘掀開面紗的那一刻。
待走到一樓舞臺中央處,楚玉姑娘鬆開了少女的手,傲然而立。
那位美麗的少女清了清嗓子說道:
“楚玉姑娘說,諸位如果想一睹芳容,需辦理會員金卡,一次性充值十萬兩。今晚還將在四樓單獨獻舞一支,一萬兩。演奏一曲三千兩,今夜僅限五曲,樂器任選,曲子任選。先到先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