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師下午好,能幫我看看這件東西嗎?”
說話的寶友,是個中年人,帶一點湘省的口音。
“這應該是你一次來我們直播間吧,寶友?”
對面上來不給藏品鏡頭,而是先禮貌的打招呼,和直播間裡的老油條完全不一樣。
“是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上逗音就給我推了你的直播。”
“我知道為什麼。”深諳大資料的張揚主動幫寶友解惑:“肯定是你平時說話的時候,說了【古董】【鑑定】這些關鍵字。”
“誒,他怎麼知道?”
影片那頭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語氣,應該是寶友的老婆。
“寶友,先看看伱的寶貝吧。”
不知道為什麼,對這種有點像萌新的寶友,張揚總是忍不住期待點什麼。
估計直播間裡的很多吃公家飯的,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果然,寶友拿出的東西沒讓人失望。
一件四繫帶的老陶罐,外表鈣化的有點明顯,口沿一圈毛茸茸的、類似水生物的殘留物。
嶄新出水!
“寶友,你這是件【海底撈】嗎?”
“我們不愛吃火鍋。”
“誰問你火鍋了,我問的是,你這東西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嗎?”
“啊,對啊,從河裡撈出來的。”
【666666】
【寶友的語氣非常頂真】
【估計撈了不少,被大資料逮捕了】
“這東西怎麼會在河裡呢?”張揚疑惑的問道:“你又為什麼去河底撈東西呢?”
“老師,你知道天元鄧剛嗎?”寶友嘗試解釋。
“我知道啊,釣魚的神嘛,你和他是親戚?”
“他是我偶像。”
“你直接說你是釣魚佬不就得了?”
張揚心想,繞這麼大一圈,還不就是個空軍?
正經釣魚,誰下水摸東西啊?
“其實我本來是準備去河底摸河蚌的,沒想到摸到這麼個東西。”
“就這一件?”
“目前是。”
“我懂了,那、水深嗎?”
“估計有個六七米吧。”
“河底下是不是有房子啊?或者一些很深的坑?”張揚問。
這個水的深度不錯,張揚猜測,河底可能有墓或者遺址。
寶友說:“沒有,沒見過。”
但是這時,寶友老婆卻說:“傳說、不是說有嗎?”
“哦?”張揚笑嘻了:“寶友,把麥克風交給弟妹,好好交代一下。”
【夫妻本是同林鳥,對好口供好不好】
【來自枕邊人的背刺】
【等下要打起來了】
“不用給我啊。”寶友老婆說:“我就是記得,傳說那個河底,是有個村子的。”
“有個村子?寶友,你這個罐子,是從水下那個村子裡撿出來的嗎?”
“不知道啊,我就是摸河蚌。”寶友開始裝糊塗了。
“你別緊張啊,咱倆是本家。”張揚笑著說道:“你湘省的,張大佛爺那一脈的?”
“那村子,水底下的,張家古樓。”
“我也姓張啊,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
“可是我不信張啊。”寶友嘀咕道:“老師,這個罐子到底是哪個朝代的?”
“近代的,一百年,五塊錢。”張揚快速答道:“寶友,底下有個村子誒,你不動心?”
“要不,我下次進去的時候,叫老師你一起?”寶友猶豫著說道。
“我?我可不敢。你要去,只能找個叫張起靈的陪你一起。”
“哪個起、哪個靈啊?”寶友老婆突然在旁邊問。
【張起靈,這三個字寶友看見沒】
【叫他小哥就好了】
【玩古董的,不看點真不行】
“不用刻意找,下次看到有帥哥下河,估計就是他。”張揚笑著說道。
不過想到某人“下金湯”的神操作,他又補了一句:
“但如果看到穿著潛水服、揹著氧氣瓶下河的,記得直接報警,那種是盜墓的。”
“哦,明白了!”寶友老婆在旁邊答道。
“老師,我看彈幕說,這種河裡撈起來的,要交到文物局,不然要被抓起來?”
“彈幕法官的話你也信?”張揚搖搖頭:“這種五塊錢的破爛,醃鹹菜都不行,警察和文物局更是沒空管。”
“那我豈不是能再摸一點?”寶友突然有些興奮的說。
“不是,你怎麼還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呢?”
張揚都準備斷開連麥了,聽到這話,手頓住了。
他想了想,問寶友:
“你是湘省哪兒的啊?”
“常德的。老師,你也是湘省的嗎?”
“不是,但是我們直播間裡應該有……”
“……”
等結束通話連麥後,張揚衝鏡頭挑了挑眉:
“剛才這位寶友的文物保護意識有點淡薄,我是沒精力勸了,麻煩各位sir跟進一下。”
……
【挖出來的東西不值錢,還要上交嗎?】
“這種事,你們直接連麥問我,看看東西值不值錢不就得了?”
“鑑寶主播就是幹這個的呀。”
張揚微笑著給彈幕指點迷津。
“別老看彈幕說刑不刑,就算真的刑,你來找我,起碼能白賺一個免費上門接送的服務。”
【我直接報警不就行了?】
【報警沒用,我剛試過】
【不是所有……】
“等會兒,這位叫藏經閣掃地僧的寶友,你別走。”
“連麥我,趕緊連麥我。”
張揚一看這樣的彈幕就知道,要麼是口嗨的,要麼是真有事兒。
這次,是後者。
寶友剛一連線,給的畫面就很震撼:荒山野嶺、破敗的寺廟、被雜草遮掩了一半的石井。
換個時間點,這就是蒲松齡筆下的聊齋。
還好,寶友手裡拿著根紅繩,算是衝了沖喜。
“寶友,你這是在幹嘛?”
“老師,我是廣義的釣魚佬。”
寶友把紅繩從地上扯了起來,這才看見,繩子另一頭拴著一塊餅狀的金屬物體。
“這是強磁鐵,我的業餘愛好就是玩強磁打撈。”
張揚看了看寶友手裡的磁鐵,又看了看遠處的石井,懂了。
這是在打人家寺廟許願井的主意啊!
“荒廢了這麼久,裡面還有東西嗎?”張揚故作疑惑的問道。
他這麼一問,寶友果然忍不住炫耀起來。
“嘿嘿嘿,還不少呢。”
“老師你看。”
寶友攤開手,手裡赫然放著幾枚外圓內方的金色錢幣。
【這是金幣嗎?】
【臥槽,發財了】
【以前蘇州古河道里,有人用金屬探測儀找出來過這種金幣】
【什麼金幣,這是水錶金】
彈幕還是有懂行的,張揚也給其他人科普了一下。
水錶金,其實就是水坑出土的銅錢。
因為沒有被氧氣腐蝕,表面形成了一種類似鎏金效果的包漿,算是很有特色的古錢幣。
寶友手裡這幾枚,都是清中晚期的銅錢,以乾隆通寶居多。
這些銅錢,無一例外,均產自巴蜀地區,所以銅錢裡有一定的鐵雜質。
“寶友,你是在哪兒啊?”
“在眉山。”寶友答道:“老師,我報警說我在水井裡挖到銅錢了,警察說他們沒空管這些小事兒。”
“那他們是想讓你發財。”張揚笑著說道:“你這幾枚水錶金的品相都不錯。這能吸出來,說明底下還有很多。”
“有沒有下去看一下?”
“不敢啊,這裡就我一個人,我怕下面封印著髒東西。”
寶友說著,走到井邊,周圍的淤泥和雜物表明,底下確實挺髒的。
他也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撈出這幾枚銅錢,不過要是算時薪的話,相當划算。
“老師,我就挖到這些東西。要不我過幾天,叫幾個人,再來一趟?”
“這你別問我啊。”張揚一臉的拒絕:“徵求我的意見幹啥,想讓我當主謀啊?”
“不過你知不知道,像這種許願井裡的錢,都寄託了主人的願望,有很深的因果啊!”
“因果加身,你不怕嗎?”
“啊?”寶友愕然道:“那我該怎麼辦?”
“這樣吧,我修行的時間長,這些因果我替你抗,怎麼樣?”
“老師,你的意思是,我把這些錢寄給你唄。”
“可以,郵費到付都行。”張揚點點頭,雙手合十說道:“就讓諸般因果,盡加吾身,又有何妨?”
“巧了張大師,我也不怕因果。”
寶友調轉鏡頭,對準他的臉,只見他頭頂光禿禿的,脖子上還戴著一串佛珠。
【竟然是個禿驢】
【這是挖的自家水井啊】
【怪不得警察不敢管】
“這位師傅,怎麼稱呼?”
和尚也雙手合十,回答說:“貧僧法號夢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