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館長，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一直到被帶上警車，莫老闆依然在執拗的問張揚這個問題。
弄得來抓人的民警們挨個的打量張揚，彷彿想看清楚，他和這位異域風情的女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其實是舉報人和被舉報人的關係。
張揚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他還沒真沒想過這麼快把對方送進去。
封口費還沒拿到手呢！
但奈何，對面車廂裡裝的，有不少明顯是紐約博物館裡被盜的文物，一下子就觸動了劉隊長敏感的神經。
跨國文物犯罪，按劉隊長的說法是：
認識張揚這麼久，這潑天的功勞，終於輪到他們支隊了！
劉隊長指揮警隊的人封鎖兩輛貨車，接著走過來，非常熱切的對張揚二人說道：
“張館長、何館員，今天辛苦你們二位了。”
“我等會兒還要上樓檢查下藝術館，就先失陪了。”
“別急啊。”張揚叫住了劉隊長：“還有件事兒還沒弄清楚呢。”
“還有什麼事？”
“這事兒吧，具體的情況，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張揚拍了拍何館員的肩膀，曾經幹過的違法的事兒，終歸是要說清楚的。
尤其是在之前的“同夥”剛才已經落網的情況下。
“老何，你跟著劉隊去一趟市局吧，把事情交代清楚。”
“嗯，我知道的。”何館員點點頭。
他早就和張揚、汪國聲一起商量過了，要趁著這次立功的機會，把之前賣票據的事情說清楚，把贓款給退了。
劉隊長看了看張揚的表情，發現是少見的正經，不自覺的也嚴肅了起來。
他衝身後的隊員招了招手，囑咐民警把何館員帶回去。
等人都走了，劉隊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看向張揚，緩緩開口：
“張館長，你不會給我整了件麻煩事吧？”
“沒有沒有。”張揚笑了笑：“我們博物館可是一直很支援警隊工作的，怎麼會給你們找麻煩呢？”
“那倒也是。”
劉隊長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他伸手拍了拍張揚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最近你直播要低調點啊，千萬別踩雷。”
“網警的同事告訴我，最近收到了大量針對你直播內容的舉報，舉報信裡有你直播的錄屏，很明顯不是機器人指令碼。”
“他們舉報我什麼？”張揚有些好奇。
他心想著，自己最近直播的時長太短，都被超管警告了，怎麼還能讓人抓到把柄呢？
“封建迷信，教唆違法，還有低俗擦邊。”
“其實就是你聊的那些有的沒的，什麼風水啊、盜墓啊、冥婚之類的內容。”劉隊長解釋道。
“前兩個我能理解，但是低俗擦邊在哪兒啊？”張揚一臉疑惑。
他倒是想擦邊，但真沒那個實力呀。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還有說你汙衊中醫、不尊重佛教文化的，反正你自己長點心吧。”
“行，我記下了。”
張揚從善如流。
第二天直播的時候，他特意讓徐傑在直播間掛上了字幕：
“本直播間只鑑寶，涉及宗教信仰、傳統文化、中醫等各方面一律不評價，同時堅決反對盜墓等違法犯罪活動，望周知。”
【主播求生欲這麼強的嗎？】
【張大師不直播這幾天，是不是被請去喝茶了呀】
【這用問嗎，每次我從局子出來，都會背熟螢幕上這句話】
【希望主播說到做到，真的收手】
“對，收手了，金盆洗手啦！”
張揚看著鏡頭，非常正經的對觀眾說：
“希望以後直播間能多一點正能量，老九門的兄弟們收斂一點吧。”
“來，歡迎今天的第一位寶友。”
“老師您好！”
“誒，妹妹你好，你這是買的和田玉嗎？”
張揚看著影片那邊，在一張很大的滑鼠墊上，擺著四個小盒子。
每個盒子裡都裝著一塊白色石質的平安扣，旁邊還擺著證書。
“是啊，都是我在逗音上買的，想請老師幫忙看一下。”
“有證書的還要看呀？看來妹妹你不是很信這個賣家。”張揚似笑非笑的問道。
“確實有一點。”女寶友倒是誠實，心裡話直接往外說：“我是在一個網紅主播那裡買的。”
“最近不是曝光他賣的眉筆比金子還貴嘛，我媽就一直催我，讓我找人看看，這些在他那兒買的玉，是不是也有問題。”
“哦～我懂了。”
張揚恍然，他知道姑娘說的是誰了。
看來這位女寶友，就是那位網紅直播間的“家人們”呀。
“其實這種和田玉，一般不會造假的，肯定是真的石頭。”
“來，你拿起來我看一下。”
張揚指揮寶友打燈，確實能看到玉石內部，有白色雲絮狀的結構。
“這確實是和田玉啊，不過行內一般叫它【東北大白料】，肯定是能開出證書的，市場批發價的話，大概在……”
報價報到一半，張揚突然頓住了。
好險，差點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要是他的報價和網紅的售價差太多，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臉。
張揚知道，那些帶貨賣玉石的主播，背後都是大的玉石公司，人家那法務部，槓槓的，律師函跟不要錢一樣往外撒。
“張老師，您覺得這個值多少錢呢？”
“這個……不急。來，給我們看看鑑定證書吧。”
張揚看著寶友那邊展示出的證書，是粵省的一個鑑定機構開具的。
這沒啥問題，照慶那邊是玉石之都，全國有一半以上的玉石都是從粵省發貨。
“這個上面寫的是透閃石誒。老師，這個有沒有問題呀？”寶友疑惑的問道。
“沒問題，透閃石含量大於95%的，就是和田玉。”
“你看，這證書上寫了，是纖維交織結構的透閃石，基本符合和田玉的特徵。”
“但是沒有寫老師你說的東北大白料啊？”
“那不可能寫的。”張揚笑著解釋道：“不管是俄料、青海料、韓料還是東北大白料，鑑定都只寫和田玉。”
“廣義的和田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臥槽，竟然是比韓料還便宜的東北大白料】
【這種證書在肆會批發，兩塊錢一張】
【兩塊錢一張？我賣你十萬張】
【證書都是論斤賣的】
【寶友的東西不對吧，玉石每件都要配單獨的證書，她這四張證書都是一樣的】
不是彈幕提醒的話，張揚差點錯過這個細節。
四張證書，連重量一欄的資訊都是一模一樣的，這對於玉雕這類的物品來說，顯然不可能。
連證書都是批發的，那這幾枚平安扣的品質，能高到哪裡去？
“哦，這樣啊，學到了。”
女寶友聽完張揚的話，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她嘴裡嘀咕著：
“我是548一件買的，不知道是虧了、還是賺了。”
“你多少買的？”張揚懷疑自己幻聽了。
“548，專櫃價要788呢。”
“臥槽，他不會跟你說什麼，【家人們，我聯絡廠家，把價格打下來了，趕緊上車】，之類的屁話吧？”
“是……是啊，怎麼了，是不值這個價嗎？”
“這不是東西值不值的問題，這是他還是不是人的問題。”
張揚話說的很直白，因為這實在是割的有點離大譜了。
東北大白料一般產自遼省的岫巖縣，是比韓料還要便宜的“廣義和田玉”。
即使是裡面品質好的，做成這樣一枚平安扣的價格，也就在一百左右。
這位寶友直接買了四件，那確實是人家最好的家人呀。
“寶友，我只能告訴你，像你手裡這件，同品質的平安扣，我能一百塊拿到，還送個18K金的扣頭。”
“但因為你這是什麼金樓的品牌貨，溢價值不值……你自己考慮吧！”
“一百嗎？我焯！”寶友直接罵出了聲。
“以後儘量少網購玉石吧。”
張揚打算最後勸這麼一句就算了。
他牢記劉隊長的勸誡，維權之類的事就不幫忙出主意了。
“別啊，老師你等等。”
“怎麼了？”
“老師，我媽媽在逗音的其他店子，也買了和田玉，您幫忙一起看一下吧！”
“沒問題，你去取吧。”
在等寶友拿東西的過程中，張揚瞧了瞧彈幕。
【這種是不是打電話到消協舉報就好了？】
【主播準備好收律師函了嗎？這個金樓的戰鬥力很強悍的】
【我就說李XX直播間就是坑人的東西】
【張大師，你挑撥人家主播的“家人們”，小心被懟啊】
“兄弟們別搞啊，我只是在鑑寶，你們說的那個主播我都不認識。”張揚故作惶恐的說道。
其實他一點兒都不慌，只是怕麻煩而已。
“張大師”雖然也是鑑寶區的網紅，但網紅之間亦有差距。
沒有現實根基的帶貨主播，還是碰瓷不了張揚的。
“老師，我找到了。”
寶友回到鏡頭前，展示出一條白玉的珠鏈。
“你對著其中幾顆珠子打個光我看看。”
“好了，可以了……哈哈哈。”
張揚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令堂也是你在買貨的那個直播間買的這串珠鏈嗎？”
“不是，她是在一對兄弟的直播間買的。原件說是398，當時只要318。”
“我應該48就能買到。”張揚憋著笑說道：“這珠鏈，和你買的平安扣是一個材質。”
“都是最便宜的東北大白料。”
“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在同一個直播間買的。”
“我靠！”女寶友又罵了一聲，有些難受的問道：“那我這種，有沒有什麼辦法維權啊？”
“當然有啊。”張揚正色道：“這事兒你可以加群，我們群裡有很多韭菜老哥，他們都是在逗音上買東西被坑，然後走法律途徑維權的。”
“基本上退貨加退款的話，沒啥問題。”
聽到張揚這話，寶友長舒了一口氣，高興地說：
“謝謝老師，那我就放心了。”
“你也別太樂觀。”張揚提前打預防針：“像你這種，一次性對付帶貨屆兩大頂流的案例，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
“要是成功了，記得來直播間報下喜。”
【這不是詐騙嗎？主播為啥說維權很難】
【說詐騙的兄弟剛入行吧？玉石行業只要不賣塑膠，基本都是正常交易】
【其實就算滿棉的料子賣冰種的價，也無可厚非】
【玉石圈一直是這麼做生意的，說白了就是割韭菜】
“好了，兄弟們不用爭論，聽我一句勸，不買，就不會上當。”
“現在讓我們歡迎下一位寶友吧。”
……
“張大師，我終於連上你了。”
說話的人一聽就是位開朗的大媽，嗓門很大，語氣有種東北人特有的喜慶。
“姐姐，你要鑑定什麼啊？”張揚牢記自己的人設。
“我要鑑定的東西有點多。”
大媽說話間，搬出來一個大抽屜。
好傢伙，裡面紅紅綠綠的，全是首飾。
“姐姐你這是大戶人家啊。”張揚豎了個大拇指。
“不是不是，有些是我在網上買的，有些是一起跳舞的姐們兒送的。”
“行，那你挨個拿起來我看看吧。”
大媽先從首飾堆裡挑出了一件紅色的手鐲。
“這件老蠟的手鐲怎麼樣？”
“老蠟？你是說琥珀是吧？”
大媽這種叫法，張揚差點沒反應過來。
“是啊，這東西聞著有點香的。”
“你這應該是……塑膠，加香精，火燎一下就知道了，成本價五毛錢。”
“來，咱們直接下一件。”
張揚沒給大媽解釋的機會，這要是一件一件的細聊，對他、對觀眾，都是折磨。
“那看看這件紅寶石的項鍊，這是銀鑲的，後面寫的有S925。”
“白銅鑲玻璃，刻的字是假的，一點兒銀都沒有，成本價一塊錢。”
“那看這個藍色的鹽源（瑪瑙）手串……”
“瑪瑙染色的，五塊。”
“南紅的手串……”
“人工染色的石英岩，一塊。”
“這個帝王綠的佛公吊墜……”
“噗！”看到大媽手裡綠油油的佛陀吊墜，張揚實在是沒繃住。
“姐，你知道真品，這麼大的帝王綠翡翠，多少錢嗎？”
“不知道。”大媽好像真的不懂。
“五千萬起步！你仔細想想，不管是網上的商家，還是身邊的朋友，會不會有人好到、送五千萬給你？”
“就算真有這樣的好人，你想想送你東西的人，他家裡有五千萬身家嗎？”
張揚反問兩句，直接讓大媽沉默了。
好像大媽真的在思考問題的答案一樣。
半晌，影片那邊來了句“謝謝”，主動結束通話了連麥。
“好了好了，你們也別去大媽的賬號下團建啊。”
張揚告誡自己直播間那些蠢蠢欲動的彈幕：
“誰都有跟不上時代的時候，被騙很正常，只要不主動去騙別人，那就不是壞人。”
【我懷疑主播在說剛才的大媽傻】
【自信點，把懷疑去掉】
【說白了還是窮鬧的，要是家裡有幾個億，誰還玩假貨啊？】
“阿嚏！”剛連上麥的寶友突然打了個噴嚏。
“寶友你沒事吧？”
“沒有沒有，可能是感冒了。”寶友揉了揉鼻子說道。
“張大師，我想請您幫忙看看我這件汝瓷，是拍賣會上拍的，花了4300萬。”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