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老,你要親自和他聊聊?”
張揚沒想到,鑑定一個商朝的石鏃,竟然能把鍾老都驚動了。
這次可沒有汪家的面子在,說明老人家是真的在看自己直播。
因為就在剛才,張揚問出這個寶友是在羊城羅崗以後,鍾老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同步率99.1%。
【主播在跟誰打電話啊?怎麼表情這麼嚴肅】
【不會是條子吧】
【可能是剛才那個棺材板的事】
【我舉報,主播剛才要買人家的珠子】
張揚沒空理彈幕裡的老六,因為電話那頭,鍾老說的事情,重要程度三顆星。
“寶友,你別慌,既然是你在工地上挖出來的,只要沒損壞、沒買賣,問題都大不到哪裡去。”
天天給“老九門”的兄弟們搞鑑定,張揚沒少看法律條文和實際案例。
畢竟當場量刑也是鑑寶主播的基本功之一。
“我這邊有個羊城博物館的朋友,他想跟伱瞭解一下具體的施工地點。到時候獎金都是小事,你還會有機會上電視、上報紙。”
“真的啊?謝謝老師,我一定全部如實交代。”
影片那頭,說話帶著點粵省口音的寶友,激動的有點語無倫次。
“行。”張揚把手機開啟外放,對著麥克風。
“老師,您可以開始了。”
“好的,謝謝你啊,小張。”
接下來的三分鐘,鍾老和寶友快速溝通。
聽見具體的地址後,彈幕上炸出了不少羊城的觀眾。
【這地方離我住的很近啊,那裡確實是個工地】
【我上班會路過那裡,圍了半個月了,才開始挖啊】
【不是說那裡要修商場嗎】
【我已經下單望遠鏡了,以後可以偷看考古進度】
鍾老的聲音頗有威嚴,加上張揚告訴了寶友他是博物館的人,所以等他們聊完,這個寶友已經全撂了。
寶友是工地上負責土方的,一鍬下去,剷出一塊石鏃,順手揣進了兜裡。
發現這玩意兒可能是老東西,他馬上就藉著上廁所的機會,找張揚幫忙看看,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確定完地址,具體的事情經過是不是編的、有沒有漏洞,鍾老已經沒心情甄別了。
老人家激動跟張揚說:
“這個小夥子剛才說的地方,我看了一下地圖,是個河谷的盆地。”
“三面環山,算是個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這種環境很適合先民繁衍生息。”
“我等下就帶隊去現場看看。這次,小張你可幫了大忙了。”
“客氣了,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張揚笑著答道。
至於這個忙究竟有多大,恐怕還得鍾老帶隊去實地考證過才知道。
……
直播時接了鍾老的電話,下播後,張揚又接到了汪國聲的電話。
這次事情的重要度直接拉到了滿級的五顆星。
張揚掛完電話,一刻不敢耽擱,趕緊開車趕到了海林博物館。
博物館大樓外,已經停了一輛警車和一輛消防車。
消防隊員正在樓下鋪設著救生氣墊,現場也已經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
“你好,現在什麼情況了?”
張揚直接上前,給封鎖現場的民警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證件。
看到他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警察馬上問他:
“你和你們館長汪建業的關係怎麼樣?”
“非常好,我是他大伯的徒弟,和他跟親兄弟一樣。”張揚迅速答道。
事急從權,該騙就騙。
在來的路上,張揚反覆的思考過汪大師說的話。
“建業他要跳樓,已經爬到九樓的天台了……”
“雪絨昨天被他打進了醫院,現在能管事的汪家人都不在臨海,你趕緊去現場看看……”
汪建業,打了他表姐,剛從局子裡出來,馬上就要去跳樓。
為什麼要打汪雪絨,張揚覺得,大機率是這個表姐不信邪,又去勸他了,兩人起了衝突。
可汪雪絨不知道,被PUA的物件,除非自己醒悟,不然誰去勸,都是仇人。
現在,汪建業可能是醒悟了,也可能是方甜甜給了更大的壓力,他心裡的那根弦,斷了,於是有了輕生的想法。
說實話,知道汪建業打他表姐的時候,張揚已經對這個人有點討厭了。
但還不至於見死不救。
尤其是電話那頭的汪老爺子聲淚俱下,只求他過來看看什麼情況。
汪建業這邊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博物館的其他工作人員又勸不動。
聽到張揚的話,民警趕緊帶路。
“那太好了,現在你們汪館長的情緒有點激動,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消防隊員和我們隊長已經上去了,你趕緊去看看。”
張揚點點頭,在民警的陪同下,到了博物館所屬辦公樓的頂層天台。
汪建業就跪坐在樓梯出口對面、天台的邊緣,雙手攀扶著欄杆。
“這位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和當事人有很深的交情。”
“好,具體的情況你知道嗎?”民警的負責人問張揚。
“是因為他打了他表姐嗎?我其實不太清楚。”
“這個應該只是原因之一。”
負責的民警介紹道:“昨天被他打的受害人,和我們同事說,他有個女朋友,一直在逼他。這件事你瞭解嗎?”
張揚點點頭:“知道基本情況。”
“那就行,長話短說,我們八樓已經有消防隊員在佈置了,需要你拖時間。”
“能勸回來最好,不行的話也不要急,儘量拖,越久越好。”
“瞭解。”張揚心裡鬆了口氣,拖時間他還是比較擅長的。
負責溝通的消防隊員看了看張揚,覺得他太年輕,又低聲叮囑了幾句:
“他現在的情緒很激動,我們只要往前走,他就有爬欄杆跳樓的動作。”
“等下我會握著你的手,如果一用力,你就趕緊閉嘴。千萬別二次刺激當事人。”
“行,我懂的。”張揚點點頭。
“汪館長,你的朋友來了!”消防隊員喊話,吸引了汪建業的注意力。
他抬起頭,張揚看見了他深陷的眼眶,氣色比之前還要差。
“張揚,現在只剩下你了!”
汪建業臉上露出苦笑,眼淚已經無聲的流了下來。
“建業哥,原來你在這兒啊。剛才我接到了鍾老的電話,就羊城博物館的那個鍾老,你應該還記得吧。”
張揚雖然知道事情和方甜甜、汪雪絨有關,但現在根本不是說這事兒的時候。
拖時間,就要轉移注意力。
汪建業沒有回話,只是愣愣的看著張揚。
“你猜他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
“在羊城,發現了一個商朝的遺址。羊城啊,商朝啊,你肯定以為是青銅器吧?但其實是石器……”
“我真羨慕你。”汪建業突然說道。
看到他的嘴巴動了,張揚趕緊住口。
還好天台的風不是很大,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你年紀輕輕,還有事業可以追逐,又不用受愛情的困擾……”
這話要是平時聽起來,仔細想想還挺氣人的。
但是放在現在,卻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打斷他,不能讓他這麼講吓去。”消防人員在張揚耳邊說道。
張揚趕緊開口:
“你也可以追逐事業啊,把海林博物館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有汪老師在,有你在,博物館別說掙錢了,以後成為國內私立博物館的頂流,都很輕鬆,甚至可以走向歐洲,走向世界。”
聽到張揚的話,汪建業沉默了。
“怎麼?你不信嗎?”
“我信,但是這跟我沒關係啊!”汪建業突然哭喊道。
“有關係啊,你想……”
張揚還想說話,突然感覺手腕一緊,回頭看去,消防隊員對他搖了搖頭。
汪建業看到了這一幕,擦了擦眼淚,衝著民警和消防隊員吼道:
“這不關張揚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別麻煩他。”
“他能在我走之前和我聊聊,我就已經很感激他了。”
“我知道,我們不會的。”消防人員趕緊出聲保證:“我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
“朋友嗎?我不配啊!”汪建業搖搖頭。
“如果我還在英國的話,我還是能和張揚做朋友的,但是這幾個月,我已經把自己毀了。”說完,他有些痛苦的抱住了頭。
在消防隊員的示意下,張揚再次開口:
“怎麼會呢?海林博物館的館長,在臨海,你絕對算青年才俊啊!”
……
天台上,張揚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著汪建業。
而在海林博物館旁邊的馬路上,一輛緩緩駛來的麵包車裡,額頭纏著繃帶的汪雪絨,正拿著水果刀架在方甜甜的脖子上,惡狠狠的說道:
“你別假裝鎮定了,我知道你怕死。如果不是我弟說要見你一面,你已經死了。”
“你也別裝了。”方甜甜輕蔑的笑道:“你知道事情弄到現在這一步,就是因為你,讓汪建業拿那些動物製品給我。”
“要不是我長了個心眼,現在已經在牢裡了。”
“那又怎麼樣?”
“如果你不想著把那些東西賣掉,有什麼問題?”
汪雪絨咬著牙,強忍住揮刀的衝動。
“呵呵,你明知道,我就是想要你弟弟的錢罷了。”
方甜甜挑了挑眉,一臉的無所謂。
“誰能想到,海林博物館的老闆,坐擁著山一樣多的古董,銀行卡里存款卻只有幾百萬呢!”
“經濟實力不夠,就不要急著上我嘛。”
“行了,讓我出去勸勸你那窩囊廢弟弟吧,不然看你這樣子,還真要把我殺了。真服了你們一家子了。”
……
“我管理不來這個博物館。”汪建業痛苦的說道:“其實我早就和大伯說過,讓他自己來管,他不願意。”
“後來從羊城回來,我又打算聘你來當館長,大伯他還是不同意。”
“他老是覺得,我學歷高,就一定能把古董的知識,都很快得學會。”
“但是我根本做不到啊!”
激動中,汪建業突然站了起來。
“等等,你先聽我說一句。”張揚大聲喊道。
“你有沒有想過,你大伯!”
汪建業動作不停,轉身面朝欄杆。
“還有你爸媽!”
“還有雪絨姐!”
可能是汪建業對錶姐心存愧疚,聽到汪雪絨的名字,他停下了動作,轉過頭看向張揚。
“呼~”張揚心裡舒了口氣,蒙對了。
他繼續打感情牌:“我知道你為什麼打她,我更知道,你姐她會因為這件事怨你、恨你,但如果你自殺了,她還是會內疚一輩子。”
“因為她會覺得,這件事是因為她,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不是的,裡面的原因你知道。”汪建業搖搖頭,直勾勾的盯著張揚:“你應該還記得那個翡翠鐲子的事。”
“所以我死了以後,希望你能告訴我姐,這事兒跟她沒關係,都是我活該。”
“我不說,要說你自己去說。”張揚搖搖頭,果斷拒絕。
不要答應當事人任何事,尤其是有遺言性質的,這是剛才上樓時,民警告訴張揚的注意事項。
“沒事,他們有執法記錄儀,這個是不能關的。”
汪建業咧嘴一笑,衝著民警的鏡頭大聲喊道:
“我,汪建業,是自殺,和其他人沒有關係,如果非要說是誰害了我,那就是我自己!”
說完,他直接轉身,翻越欄杆,縱身跳了下去。
……
在此之前一分鐘,地面的警戒線旁,汪雪絨用衣服捂住刀,頂在方甜甜身後,想帶她上樓。
但是在樓梯口被民警攔住了。
“你們是什麼人?”
“她是汪館長的女友,我是他表姐,我們是來勸他的。”
“你是汪館長的女友,方甜甜?”民警驚喜的問道:“終於來了,我們打你電話一直關機。”
“快,我送你們上去。”
“等等。”方甜甜突然叫住了民警:“我身後這個女人,我不認識她,她也不是汪館長的表姐。”
“嗯?”民警下意識的戒備起來,看向汪雪絨:“這位女士,麻煩出示下你的證件。”
“焯!”汪雪絨怒罵一聲,馬上開始摸自己兜裡的手機。
但就是這一走神的功夫,方甜甜從她的刀尖逃了出去,接著迅速往外跑。
汪雪絨趕緊去追,但剛走了沒兩步,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剛好砸在了方甜甜身上。
地上馬上有鮮血蔓延開,汪雪絨看清那道黑影的身份,驚呼道:“建業!”
……
七天後,臨海第一人民醫院。
張揚陪著汪國聲,隔著病房的玻璃,看著還在昏睡中的汪建業。
“老師,剛才問過醫生了,汪館長的生命體徵、各項資料都沒問題,之前已經醒過一次,但是因為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警察還不允許他見外人。”
“嗯嗯,辛苦你了,張揚,這是我們汪家欠你的。”
汪國聲說完,直接轉身要對著張揚跪了下來。
張揚趕緊扶他起來:“您這是讓我折壽啊!我其實沒幹什麼,都是雪絨姐的老公在幫忙。”
說到汪雪絨,汪國聲的眼神暗淡下來,嘆了口氣……
這本書不是律師文,所以這樣的故事只有這一個,大家放心。(情節需要,以我的筆力實在避不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