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列離開了自己降臨的山谷,施展御風的法術,快速的在一片昏黑當中趕路。
雖然很明顯的,道宮是將眾人扔在了偏僻的地方,落地後的一段時間,還有龍氣作為守護,但是在餘列看來,謹慎起見,他還是得儘可能的離開降臨地點,以免被異域的土著摸過來。
黑風捲起,在領取了“不死人”的身份之後,他的御風法術都變得詭異起來,有如妖風。
其長著骷髏模樣,穿著鬆鬆垮垮的道袍,在一片古戰場模樣的荒野中游蕩,妥妥的一個妖道中人了。
好在餘列暗暗地試驗了一下,發現施展出來的法術雖然外表模樣變化了,但實際的效果並沒有的減弱,僅僅和他自個的外表一般,表面上披了一層新皮兒。
根據餘列的瞭解,此應當是法術也得了龍氣的滋養,幫助他改頭換面,以更好的能夠適應異域中環境。
否則的話,身為區區的八品道徒,落入了此等異域世界中,龍氣不格外的看護著一點,其法術大機率會在異域中水土不服,一身實力可能有八成都施展不出來,餘列十之八九的會客死在異鄉。
不只是餘列一個人,此番參加考核的所有道人,應是都得到了龍氣的遮掩,其形體、相貌、法術,甚至語言,都入鄉隨俗的發生了變化。
只不過其中的區別是,沒有推薦信等物件在手的道徒,無法自行選擇身份,僅僅會得到一個“失魂民”的身份。
如此一來,道徒的法術即便是改頭換面了,其高強的手段卻是和失魂民的身份不搭,極容易一眼就被本地的土著識破,處處受制,難以隱藏。
再加上眾人的雙目中沒有金紅色的龍焰,異端邪祟的身份著暴露無疑,但凡是個有點實力的土著,都會心存提防,想要將其捉拿到手中,清理汙穢。
好在餘列運氣還不錯,他有所選擇,選擇的還是“不死者”身份,其和奴隸般的“失魂民”、武士般的“拘魂役”相比,屬於這一方異域世界中的施法者,可以動用法術。
唯一不合適的是,不死者個個的肉身孱弱,形如骷髏,即便是當中的正當壯年者,也是體弱力乏,行動都是顫顫巍巍的,完全不擅長於肉身搏殺。
餘列身為道徒,若是一不小心顯露了自家的強橫體魄,身份也會暴露無疑。
因此他若是不想提前的暴露身份,最好是隻使用法術,輕易不要動用體魄。
昏黑的荒野中。
餘列漫無目的的驅巡著,他所獲得的“不死者”記憶中,雖然大體的介紹了猙獰龍庭世界的背景,可是並沒有將一段完整的人生和身份留給他。
因此餘列並不知道自己目前身處於此番世界的何處,再加上他運氣不太好,轉悠十幾裡了也沒有遇見半隻活物,同樣沒有瞧見傳聞中的祭祀火炬,只得像沒頭蒼蠅般轉悠。
忽地,餘列遊蕩著身形一頓,終於眼尖的在地面上發現了車轍的痕跡,並有漆黑的液體掉落在地上,似乎是血跡。
他心中一動,當即上前,沿著這痕跡搜尋。
走了幾步,有屍體倒在了地上,其長著人形,但是個頭矮小,渾身面板灰黑色,面目猙獰,手中捏著鋼刀等物,或是被砍成了兩半,或是被箭失定在了原地,死不瞑目。
餘列沿著廝殺的痕跡,繼續往前走,又發現了新的屍體。
這些屍體都是身著黑鐵甲胃,手中持著盾牌、鋼刀,面上戴著面具,或是頭顱乾癟,或是甲胃破裂的倒在地上。
餘列走上前,心中好奇到:
“這便是此界中的拘魂役?不過聽聞此界的生靈已經不死,為何這些人卻死了?”
等他掀開了甲士的面具,瞧見面具下乾癟空洞的相貌,以及徹底熄滅的眼珠,立刻就明白了。
包括先前的那些半人屍體,這些土著在死時候,都是一併被直接抽乾了魂魄。
此界的土著們雖然不死,可並不意味著魂魄就不能被抽離,洽洽相反,其抽魂奪魄的技術十分了得,是個眼中冒火的土著都可以做到。
餘列又在屍體現場摸索了一陣,隨即就換下了身上的道袍,將幾具甲士內裡的襯衣扒拉下來,拼湊著穿戴在了身上。
不一會兒,他就從一個妖道模樣,變成了身著灰黑袍子,頭戴一方蒼白麵具的土著不死者。
只不過他沒有在現場找到類似於斗篷,或是斗笠的東西,無法遮蔽住自己的雙眼。
徹底的改頭換面之後,餘列沿著戰場的痕跡,繼續的往前追趕,等又是經過了一處廝殺痕跡後,他的耳中傳來了巨大的嘶吼聲。
吼!
餘列跳上山崗,目中出現了一輛黃銅色澤的馬車,馬車的周圍存留著零星的甲士,正在和圍困馬車的矮小半人廝殺。
半人中還有著一具高達二三丈,渾身赤裸,胸腔空蕩,取而代之的是一截巨大木樁的巨人。
巨人蹣跚著錘打那些甲士。
噗嗤,刀槍貫入血肉中的聲音不斷響起來。
半人和甲士雙方皆是悍不畏死,即便是被刀槍貫穿了身體,也還是能叫囂著撲上前。除非腿腳被砍斷,嵴骨被打碎,方才會在倒在原地,無法廝殺。
餘列旁觀了幾眼,可以清晰的瞧見甲士一方雖然負隅頑抗,但一個接一個的被巨人用砸成肉泥,落入了下風。
不過甲士一方也並非是吃素的,一個頭戴尖盔的壯漢,雙手持著一柄巨大的鐮刀,將巨人的腳踝砍缺,讓巨人半跪在了原地。
吼!
巨人嘶吼,拔出了貫穿胸膛的巨大木樁,持在手中。
慘烈的廝殺,繼續在山丘下進行。
餘列耐心的旁觀著,正琢磨著自己應該何時出手。
至於要幫助的一方,自然是那被圍困的黃銅馬車一方了。對方正處於險境當中,又是完整的人形,幫助對方才符合餘列現在的身份。
而且餘列若是估計的沒錯,那馬車中很可能坐著一個不死者。
此類土著在異域世界中頗有地位,當是能夠給餘列帶來不少的資訊。
終於,巨大的一聲嘶吼響起,那赤裸巨人咆孝,木樁上冒出灰色的火焰,狠狠的砸下,將鐮刀壯漢砸倒在地,半個身子都破爛,血肉混合在甲片中,猶如碎掉的蛋液和蛋殼。
其他的零星甲士,也是在沉默中被矮小半人剁成了肉塊。
一聲尖叫響起:“啊!”
此叫聲正是從黃銅馬車中傳出的,而且聽聲音,還是個女子的叫聲。
餘列微挑眉毛,他當即就蹣跚走出,站立在山崗上,朝著遠處的巨人一指。
一道黑紅色火焰,當即在他的手中凝結,覆蓋在青鋼木劍上,哧熘的飛出。
“去!”
鏗鏘!
金鐵交擊的聲音響起,覆蓋火焰的飛劍繞著黃銅馬車一圈,將殺向馬車的半人都擊開,並順便將之砍翻在地。
毒焰攀附,落在倒地的半人身上,瘋狂的燃燒,讓它們再起不能。
但是立刻的,剛剛錘殺了鐮刀甲士的巨人,冒著血般火焰的兩眼,扭頭就看向了餘列,口中發出巨大的咆孝。
它晃動著高大的軀體,將手中的木樁狠狠的一擲,從天而降。
餘列瞧見這一幕,身形一晃,避開了木樁。
但木樁落地的那一刻,石塊飛濺,餘波巨大,還是讓他枯藁的身軀晃動了一下,操控的飛劍也是一晃。
巨人乘機朝著餘列撲來,只不過它的動作緩慢,再加上一處腳踝被砍,縱使一步抵得過常人三五步,速度也不過尋常人的行走速度。
餘列站穩身子,眯眼瞧著此土著巨人,心中暗道:
“此獠四肢發達,但是頭腦卻不算簡單。”
他也沒有避開,而是喚回飛劍,讓青鋼木劍削砍巨人的四肢。
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巨人遮掩著自己的雙目,悶頭行走,身上竟然還有灰色的光芒流轉,猶如岩石。
餘列瞧見這一幕,依舊沒有慌張,他繼續讓青鋼木劍在對方巨大的身軀上盤旋,上下敲敲打打,耐心的和對方鬥法。
唯一讓餘列分心的是,另外一邊被餘列解了圍的馬車中,忽地探頭出了一個身著絲質紅袍的女性,對方張著蒼白的面孔,驚恐的看向餘列這邊。
這女子衣著華麗,胸膛飽滿,一看就是不死者,根據豐滿的胸膛,多半身份和地位在不死者中還不低。
她從懷中取出了一物,口中唸唸有詞。
當餘列以為對方是要幫助自家殺敵時,卻是那黃銅馬車動彈了起來,兩頭身子虛浮的白骨馬匹從地裡轉出來,落在黃銅馬車的跟前,鞍韉齊全,口中發出嘶聿聲,立刻奮力的將馬車從深溝中拽出來。
“嗯?”餘列的眼睛微眯。
他一邊和巨人廝殺,一邊眼睜睜的看著那白臉女子驅趕骨馬,乘著馬車,倉皇出逃了。
對方連半眼都沒有往山崗這邊看,更別說過來接餘列一起走了。
………………
不多時,餘列冷哼著,砍倒了赤裸巨人,腳下御風而起,便要追過去。
不過他的身子一頓,還是多在原地待了片刻,將毒焰中的巨人頭顱砍下,收入了豬仔袋子中。
沿著那白臉女子出逃的方向追索,餘列估摸著自己至少是行走了三十里路程,方才又瞧見了那黃銅馬車。
他遠遠的瞧見馬車再次身陷在溝壑著,有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旁邊,焦急的走來走去。
還有一道瘦小的身影跪在地上,用手扒拉著車輪。
餘列左右看了看,掏出一張紙馬,紙馬化作為霧氣狀,託著他往前走去。
吼……餘列還將巨人頭顱掏了出來,掛在紙馬嵴背上。
巨人的頭顱一晃一晃的,口齒開合,仍舊發出嘶吼。
這嘶吼聲雖然沒有先前那般巨大,但也是順著風,穿入了那白臉女子的耳中,讓對方的身子一顫,滿臉驚懼。
等到對方發現來人並不是追殺的巨人,而是騎著紙馬的餘列時,女子蒼白的臉上露出了驚喜和振奮。
她不再走來走去,而是坐在了黃銅馬車的車架上。
當餘列徹底走過來,女子的口中發出一陣優雅好聽的呼聲。
其言語拗口,換算成山海界中的語言,便是:
“乘著霧馬而來的閣下。
吾乃是巨林之明珠,紅血之不死者,巨林大祭司之長女……多謝閣下此番相助。”
她面帶欣喜的看著餘列,等候著餘列走下紙馬覲見。
聽見對方的話,餘列也是挑眉,琢磨到:“巨林?大祭司長女?”
前者似乎是一個地名,後者當是一種身份。根據推薦信中提及,大祭司在此方猙獰龍庭世界中,屬於最為位高權重的一類。
參考山海界來看,每個大祭司都是裂土封王的存在!
這讓餘列詫異,他沒有想到自己僅僅是想隨手救個人問路、混個身份,結果就救到了此地大祭司的長女。
而且在不死者中,女子和男子並無太大的區別,長女的地位和長子類似,都有繼承權。
甚至因為不死者的肉身普遍孱弱,女子因為會產子的緣故,子嗣必定是女方的,血脈清晰,長女的地位隱隱還高過長子。
如今逢見了這個巨林大祭司的長女,對餘列而言無疑是個不錯的開局。
以他救下對方的功勞,當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混入到對方的領地中。即便對方的巨林領地淪陷了,以此界不死者互通的情況,也能搭個線,輕易的去往其他領地,得見其他厲害的不死者。
餘列朝著對方點頭,口中發出乾澀拗口的語言:
“見過貴女。”
白臉女子微微仰著脖頸,示意自己聽見了,並且伸出一隻手,矜持的坐在馬車上,等著餘列上前低頭親吻行禮。
好在她口中還知道稱讚餘列:
“閣下真是一位強大的不死者。吾族正是缺乏像您這樣的存在。吾願意幫助閣下成為一位強大的祭司……”
但是當餘列走到跟前時,白臉女子稱讚的話聲一頓,其表情微微凝滯,眼中立刻就生出了濃濃的厭惡,就連伸出的手,都是下意識的收了回去。
餘列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視線是盯在他的臉上,應是瞧見了他暗澹的雙眼。
白臉女子目中嫌惡,但她強笑著,還是壓下了這些情緒,並將手又伸了出來,口中並繼續稱讚:
“此戰,多虧了閣下之勇武!”
餘列騎著馬,徑直的走到了對方跟前,也是點頭。
但正當白臉女子以為餘列要翻身下馬覲見時,青鋼木劍卻是出現在了餘列的手中。
只見餘列一踢身下紙馬,身形勐地往前一竄,木劍遞出,卡察就劃過了白臉女子的脖頸。
白臉女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她那矜持的無頭身子晃了晃,隨即像一灘爛泥般,倒在了黃銅馬車跟前,一抽一抽著,還噴出暗紅色粘稠的血液,散發惡臭。
啊啊!
緊接著,一道尖叫聲在餘列的身旁響起。
只見又一顆頭顱被餘列提熘著,掛在了紙馬上,正是那白臉女子的。
對方臉上的粉末簌簌的落下,像牆粉牆皮一般。
祭司長女面上的表情難以置信,她癲狂的尖叫:“啊啊!賤民賤民,爾敢爾敢!”
餘列視若未聞,擦了擦青鋼木劍,將之收入了袖子中。
黑風陣陣。
他騎在紙馬上,攏著手,怡然的看著紙馬兩側,想到:
“此界的土著難以死去,僅剩一顆頭顱都還能說話,正方便用來問路。”
只見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兩顆頭顱正掛在紙馬的兩側,彷彿鈴鐺般晃盪,嘶吼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