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行,楚哥兒這事沒的商量,你得聽老叔的。”
林開定板著臉,眼睛一瞪,這麼重大的事楚高陽居然想敷衍了事,他不得不搬出長輩的資歷來。
“那好吧,說不過林叔你。”
楚高陽燦燦一笑,不再跟林開定爭執,畢竟是村裡的一番心意,怎敢辜負。
“楚哥兒恭喜你咯,要成為真正的廟祝了。”
林雨蕁衝著楚高陽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眼中滿是崇拜之色。
“芽妮子你就不要打趣我了,我這不也是趕鴨子上架的嘛。”楚高陽哭笑不得。
身份這個東西,說變就變了,但它揹負的意義又有幾人能夠理解。
“嘻嘻嘻,爹爹,要記得給楚哥兒做幾件衣裳哦。”林雨蕁挽著林開定的肩膀輕聲輕語地央求道。
“芽妮子你就放心吧,村裡的郭嬸早就在張羅了。”
林開定寵溺地揉了揉林雨蕁略顯碎亂的長髮,隨後看向楚高陽。
“對了,楚哥兒你喜好哪個顏色,我好給郭嬸交代下。”
“林叔,就青色吧。”
楚高陽不做他想,直接脫口而出。
“行,楚哥兒你明天就開始齋戒沐浴吧,三天後,我叫上大夥來楚廟這邊。”
拍定此事後,林開定也就不打算在此逗留了,瞧見林雨蕁並不想離去,他也只是點點頭。
“楚哥兒,什麼是齋戒沐浴啊。”
趁著林開定沒在,林雨蕁趕忙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聞言,楚高陽微微一笑,認真說道:“這個嘛,意思就是先人在祭祀或舉行典禮前,都要沐浴更衣,潔身清心,以示虔敬。”
“原來是這樣啊。”林雨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說白了就是要保持自身裡裡外外乾淨整潔,不能胡思亂想,而且還不能沾葷腥,總之就挺麻煩的。”
“楚哥兒,你是怎麼畫符的啊。”
解決了心中的疑惑後,林雨蕁又對黃符好奇了起來,林嬸子家的那張黃符她之前看過,感覺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啊,不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黃紙嘛。
“還能怎麼畫,用刀筆唄。”
楚高陽半開玩笑道,忽然,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芽妮子,這是什麼?”
說著,楚高陽順手往林雨蕁的頭上一抹,頓時就傳來了一股粘稠之感。
“楚哥兒,怎麼了?”
見到楚高陽面露凝重之色,林雨蕁心中有些慌亂起來。
楚高陽沒有出聲,他靜靜盯著手中的粘稠之物,像一個蠕動的蟬蛹,通體泛黃,散發著淡淡的屍臭。
“芽妮子,我記得上次你說過,林叔也去過隔壁的村子可對?”
“楚哥兒是不是跟爹爹有關?”林雨蕁不安地點點頭。
此刻,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眼中不免露出擔憂之色來。
“嗯,林叔應該是被髒東西給跟住了。”
這話一出,林雨蕁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想到了柱子哥。
“楚哥兒,這可怎麼辦啊。”
“芽妮子你彆著急,跟我來。”
楚高陽出聲安慰,隨後示意對方跟上自己。
兩人來到楚廟內,楚高陽往供奉桌撒上一把香灰,隨後將蟬蛹放置其中。
噗。
很快的,楚高陽拿起一根燒斷的香竹直接將蟬蛹釘在供奉桌上,剎那間,一股惡臭的黑氣撲面而來。
“楚哥兒。”
看到這一幕,林雨蕁目瞪口呆。
“這些傢伙真是陰魂不散,芽妮子我給你畫張符帶回去,記得貼在林叔的後背上。”
叮囑一聲後,楚高陽開始忙活,畫的還是送給林嬸子的那個“滾”字。
“楚哥兒只要把黃符貼在爹爹的背上就沒事了麼?”
林雨蕁小心翼翼地拿著黃符,心中的不安卻是未減弱絲毫。
“芽妮子不用擔心,都會沒事的。”
楚高陽微微一笑,給了林雨蕁一個安心的眼神。
“嗯,楚哥兒,謝謝你。”
關係到林開定的安危,林雨蕁也沒心情在楚高陽這耽擱了,她匆忙離去。
“風雨欲來啊。”
楚高陽揉了揉眉心,總感覺周圍的村子出事之後,自己的楚村也就沒法明哲保身了。
“不能胡思亂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修煉印證一番。”
盤膝坐在供奉桌前,楚高陽開始運轉吐納之法,盞茶功夫過後,他面露異色。
“果然如此,這就是因果術啊,破入開胎境界的時間縮短了,起碼節約了半日之功。”
次日,楚高陽還未走出楚廟,外面,已經有許多村民趕來了。
他們互相說著話,臉上帶著淳樸的笑容,貢品跟香燭自然是不能少的。
“嘿,楚哥兒,起來了啊。”
“呸呸呸,老黑頭你怎搞的,要稱楚廟祝呀。”
“哈哈,瞧瞧我,回頭就給忘了,楚廟祝好啊。”
“楚廟祝...”
聽著這虛頭巴腦的稱謂,楚高陽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出聲回應。
村民們井然有序地走進楚廟,開始了焚香跪拜,楚高陽站在門口,默默看著。
“這?”
不久後,楚高陽的神色就變了。
村民中有位高瘦的老漢子,不知為何,他的動作始終都比別人要慢一步。
夾雜在大夥當中還不容易被發覺,奈何此刻的楚高陽就像個局外人,看得真真切切。
“高頭老叔跟大夥不一樣誒,這是多久發生的事情了啊,晚了。”
楚高陽暗暗發出一聲嘆息,林開定跟柱子只是被跟住了而已,而眼前的高頭老叔則不同,應該是被某種精怪蠶食許久了。
外表跟常人無異,但內在早已不是人。
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幻化,到那時遭殃的絕對是周圍的村民。
此刻,楚高陽有點發愁,這事該如何跟大夥說明。
既然看到了,眼睜睜看著高頭老叔離開是不可能的,否則自己的楚廟就真的要名存實亡了。
“就是不知道,高頭老叔自己有沒有預料到。”
沒過多久,村民們都已經焚香跪拜完畢,正陸續走出楚廟。
“大夥先等一下,我有事要說。”楚高陽開口攔住村民。
“楚哥兒,什麼事呀。”
“錯了,你啊你,一激動嘴巴就犯渾,是楚廟祝啊。”
“就是...”
幾句簡單的爭吵過後,村民安靜了下來,皆是疑惑地看著楚高陽。
“大夥都知道我畫的符很有用,今兒個我又畫了一張,想請各位幫忙檢驗一下。”
楚高陽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一直在高頭老叔身上逗留,終於被他捕捉了一絲隱晦的兇芒。
咕嚕...
冰冷的敵意瞬間就落到了楚高陽的身上,他的眼皮忍不住跳動起來。
“呵。”
楚高陽冷笑一聲,移開了視線,這時,周圍的村民早已按耐不住了。
“楚廟祝這可是好事啊,不用跟大夥客氣的。”
“就是說嘛,這可是靈符,我都想請一張帶回家供奉呢。”
眾人滿懷期待地看著楚高陽,恨不得自己是第一個幫忙的人。
“大夥請稍等,我去拿符。”
楚高陽匆匆走回楚廟內,一看到供奉桌上的蟬蛹,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還不死?”
走到近前,楚高陽不得不給它在插上一根香竹。
沙沙沙...
這次,楚高陽寫了一個散字,還沒等字跡晾乾,他就回到了院子中。
“楚哥兒,這就是你新畫的靈符嗎?”
村民的話一出口,立刻就遭到了周圍人嫌棄的白眼。
“無妨無妨,大夥還是按照以前的稱呼叫我吧。”
楚高陽趕忙出聲化解尷尬,他晃了晃手中的黃符,心平氣和地解釋道:“這是一道平安符,大夥都上前來摸摸,對你們百害而無一利。”
“哈哈,楚哥兒我先來。”
“李老鬼你這也要跟我搶啊。”
“哼!你們這些糙漢子的手,快放開那張靈符,我來。”
“嘿...”
村民們一陣推推搡搡過後,卻是都觸控了楚高陽手中的黃符,此時一些人忍不住了。
“怎麼樣,有啥感覺沒?”
“問我,我問誰去?”
“你們沒聽楚哥兒說嗎,這是平安符,用來保平安的,別整那些有的沒的。”
“哦,對對對...”
楚高陽面帶微笑靜靜看著,現在就差高頭老叔了,這會兒他倒是不急了。
“老高頭你怎麼不去摸摸靈符啊。”
隨著一位村民發聲,其他人紛紛看向了老高頭。
“我就算了吧,今早剛剛挑完大糞,我擔心把楚哥兒的靈符給弄髒了。”
老高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完還不忘伸出自己的雙手以自證。
“你個老憨貨,難怪我就覺得周圍臭臭的。”
村民們紛紛嫌棄地退讓開來,卻始終沒人發現老高頭眼中的兇芒。
“沒事的高頭老叔,這是平安符而已,用完了我再畫就是,今天你們一塊來焚香跪拜,我總不能讓您一個人空手而回吧。”楚高陽心平氣和地講道。
“老高頭,楚哥兒都這樣說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就是說,老高頭你要是不去摸一摸靈符,今兒個大夥就跟你一起擱這了。”
村民們的起鬨直接讓老高頭露出了遲疑之色,他艱難地看向楚高陽,只得硬著走上前去。
“老高頭快摸啊。”
“高頭老叔請吧。”
眼見老高頭還在猶豫不決,楚高陽微笑著將黃符拍在了他的手上。
呼哧。
瞬間,黃符就燃燒了起來,緊接著一股妖風席捲而出,直接掀得周圍村民人仰馬翻。
“這是怎麼了啊?”
“你們你快看,老高頭,他他...”
嗷嗚嗚...
恐怖的狼嘯自老高頭的嘴裡發出,頃刻間,周圍的村民紛紛呆滯了。
“啊。”
噼噼啪啪。
這時,老高頭突然痛苦地趴在地上,隨著渾身傳來怪異的響動,他的身體開始了變形。
嗡...
那張黃符終於燃燒殆盡,老高頭的變化戛然而止。
“咳咳咳,我...”
神志恢復清醒的老高頭乾巴巴地看著周圍,眼見有人朝自己伸手,他想都沒想就抓著對方站了起來。
“楚哥兒,我。”
看到楚高陽,老高頭惶恐不安,不知該說什麼好。
“老高頭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周圍的村民小心翼翼地圍了上來,到現在大家都還難以置信。
“大夥別急,給高頭老叔緩緩,我相信他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楚高陽對著眾人講道。
“楚哥兒。”
老高頭感激地朝楚高陽點點頭,隨後他深吸一口氣,掃了眾人一眼。
“一個月前,我進山的時候碰到了一頭狼瞎子,原本以為要交代在那裡,可沒想到竟然活著回到了村裡,之後每個夜晚我的喉嚨都有螞蟻在撕咬,疼痛難忍,太痛苦了,漸漸的我發現喝血能緩解痛苦,於是不得不對家裡的那頭豬動刀子,我也不想的啊...”
“唔啊...”
說到最後,老高頭早已聲淚俱下。
“我不是怕死啊,只是捨不得我那個孫女,她還小,爹孃又都不在了,要是知道我已經死了,我...”
周圍的村民早已沉默,老高頭的故事太過駭人聽聞,一時間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高頭老叔,是走還是留,您該做出決定了。”楚高陽平靜地出聲道。
儘管是給了對方選擇的餘地,但楚高陽不得不這樣違心去做,放任對方離開楚廟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話,周圍的村民馬上就緊張了起來。
“楚哥兒這合適麼,老高頭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妖魔鬼怪的。”
“老高頭你放心走吧,二丫那閨女我來照顧,保證讓她長成大姑娘。”
“我也會幫忙料理。”
“還有我。”
“老兄弟,你啊...”
雖然有些話很傷人,但村民不得不說出口,這可不是兒戲。
如果因一時同情老高頭而讓他留下,那麼後果誰來承擔。
“楚哥兒,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老高頭絕望地看著楚高陽,他也知道,大夥的話是對的。
“高頭老叔,你已經死了。”楚高陽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