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之後,孫太后便緊緊皺起了眉頭,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寫這麼一封信。
朱祁鎮怕這封信被新君的人檢查,所以寫的十分隱晦。但是母子連心,孫太后還是一下就看懂了。
朱祁鎮在信中提了三個要求,第一,自己這一派的人徹底蜇伏,等待時機。新君想要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好了,不要提出任何反對,更不要做任何的阻撓。
這叫做將卻取之,必先予之。如果新君甘願碌碌無為,一心只在家裡玩女人,誰都拿新君沒辦法。
但只要新君想有所作為,進行有一定深度的改革,那必然就會露出破綻,到時候就可以找準時機,一舉擊潰。
第二個要求,將興安等人安插到新君身邊當臥底,並且最好是能收買一些貼身服侍皇帝的人。
第三個要求,就更出人意料,朱祁鎮建議將後宮讓出來,給新君的妃子們居住。最好是把乾清宮和坤寧宮都讓出來。尤其是錢皇后和萬宸妃,最好帶著二皇子、三皇子搬到離慈寧宮近的宮殿去居住。
錢皇后就先別管事了,暫時退避三舍吧。就憑錢皇后的本事,如果再死咬著後宮之主的位置不放,徒勞無益,只會自取其辱。
看完之後,孫太后將信遞給了錢皇后,示意在場的人一一傳閱。
於是錢皇后、萬宸妃、金英、興安都將信細細讀了一遍。
興安之前已經去瓦剌大營見過了太上皇,所以興安對這封信中深意領會的最快。
金英在思索了片刻之後,也基本弄明白了太上皇的意圖。
只有錢皇后和萬宸妃,依然不情不願。尤其是錢皇后,本來是風風光光的後宮之主,現在一下讓她讓出來,徹底靠邊站,那要是能想得通才怪了。
孫太后見狀,心中是恨鐵不成鋼,苦笑著問道:“皇后,太上皇這是為了保護你,才要你退讓。不然你說說,一個周皇后,一個齊王妃,就算她們兩個不抱團,單拿出一個來,伱鬥得過誰?”
錢皇后聞言,也無話可說。
孫太皇見錢皇后還有自知之明,便對興安說道:“興安,你去齊王府辦這差事吧。就說是我和太上皇的意思,將乾清宮和坤寧宮騰出來,讓皇帝帶著妃子們住進去。
不然皇帝和貴妃總是住在王府裡,也不是個事兒啊。讓外藩的使臣看了,咱們大明皇室豈不藩屬國眼中的笑話了。
就算是為了維護家國形象,皇帝一家也必須搬進來。你告訴皇帝,再不搬,我就要親自去請了。”
興安為難地說道:“太后,皇帝不信任我們啊,就算我們去說了恐怕也是無濟於事。再說皇帝也不傻,一旦他們一家進了宮,豈不就是任我們擺弄了嗎。
您看看皇帝這三個月來做的事情,他像是會任人擺弄的樣子嗎。”
要不是興安一開始就跟的是太上皇,並且是真的忠心,興安自己都有點想真的投靠新君了。
孫太后埋怨道:“你們就不能想想辦法,平日裡你們不是最會討主子歡心的嗎,如今你和金英都已經是宮裡排名前二的大太監了,怎麼反而一個個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了?”
興安苦笑道:“別提了,什麼前一前二的,太后娘娘,我們司禮監如今已經被徹底架空了。看上去,我們一個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一個是司禮監秉筆兼東廠提督太監。
但是現在的奏本,是先由內閣票擬,再由皇帝的中書舍人校閱,最後才是司禮監批紅。
中間隔了中書舍人這一層,所以我們對送上來的奏本,只能乖乖批紅,既不能問,更不能提意見。我們純粹成了打勾畫圈的工具了,沒有半點個人意志可言。
再加上還有司禮監提督成敬、典簿王誠時時刻刻盯著,專等著拿我們的錯處。
所以現在我們過得,還不如御用監掌印風光呢。”
孫太后聞言,頗不認同地回道:“那你還兼著東廠提督呢,東廠也被架空了?”
“東廠就更別提了,太后您也知道,內廷所有太監都是要依附於皇帝才能生存的。現在滿朝文武大臣都知道我們被新君厭棄,如此一來,還有誰會拿東廠當回事呢。
便是錦衣衛,自從被國舅爺接掌後,也已經對東廠愛搭不理的了。”
說罷,興安使勁嘆口氣,做下屬的,最怕的不是領導打罵,而是領導的完全無視。
興安與金英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局面:朱祁鈺完全無視二人,沒有任何期許,也沒有任何的吩咐,甚至連召見的想法都沒有,見都不想見,更不想多說哪怕一句話。
於是興安向孫太后補充道:“除非拿出一樣能打動新君的東西,否則絕無可能獲得新君的信任。”
孫太后越聽越生氣:“現在有什麼東西是皇帝得不到的呢,我還有什麼東西能打動他。算了算了,你們明天先去王府探探口風吧,我再細想想有什麼是能拿來打動朱祁鈺的。”
孫太后無奈地揮退了眾人,一個人回房生悶氣去了。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上午,朱祁鈺先接見了自己的三個舅舅,兩個姨媽。
沒多久,朱祁鈺便把自己這為數不多的幾位親戚哄得眉開眼笑。這幾家親戚有個非常好的優點:低調不惹事。平日裡也不為非作歹,也不貪贓枉法,就在家安生過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朱祁鈺許給大舅侯爵,許給二舅、三舅伯爵,許給兩位姨娘一品誥命,這五家人便非常知足了。
又聊了沒多久,武定侯家二房的郭聰便來求見。自從昨天聽說了一門二侯的事情,郭聰便急著來確認一下,要親耳聽到新君的承諾,方才能放心。
朱祁鈺也沒賣關子,當著郭聰的面,親口許諾,待戰事一結束,便封郭聰為文信侯,與武定侯一樣的世襲罔替。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大房與二房重歸於好,以後兄弟間互幫互助,和和睦睦地相處。
那郭聰哪還能不肯答應,如今沒了爵位之爭,大房、二房之間便沒有必要再鬥下去了。沒了利益之爭,誰還會兄弟鬩牆,讓外人看笑話呢。
這一天的人是一撥又一撥,好容易吃過午飯,打發走了眾人,朱祁鈺剛要補個午覺,金英與興安又跑來求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