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巨大的石灰石洞穴,通道曲折崎嶇,那暗處的猙獰讓人無法直視,一種超出認知之外的恐懼縈繞在心頭,因而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在洞穴的牆壁上滴著黏稠的水滴,又或者並非是水滴,而是其他的某種東西,大長老知道,這種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液體會讓飲下它的任何人產生不可逆的異化,甚至僅僅是持有它都會收到詛咒。
只要持有,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會持續地收到詛咒,這是一種站在四維時間線上的三維物質,平等而永恆地傷害每一個與之相關的生物。
而這……
僅僅是“殯者”的自然分泌的某種體液,一種近乎於永久存在永不消亡的“毒藥”。
大長老曾經打過這種“毒藥”的主意,她準備將這種毒藥的特性混合到九陰教鬼人的身體中去,然而她很快就受到了反噬,身上出現了“殯者”的部分特徵,直到她強行扭曲了自己的過去,利用謊言矇蔽了這種“液體”。
它並沒有自我意識,只是平等地傷害任何一個敢於接觸它的生物罷了。
而“殯者”就是她所侍奉的古神,是整個村落最強大的存在之一,同時也是對人類這種生物最溫和的一類古神。
在她當年意外進入村落的時候,若不是無意間闖入了“殯者”的洞穴中,她恐怕就死在村落之中了。
殯者是一位極有規矩的古神,並且願意將自己的知識和善意傳達給人類,這些知識讓大長老受益匪淺,所以在這種性命攸關的危機時刻,大長老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前來拜訪這位古神。
地下的洞穴呈現出一個斜四十五度向下的坡度,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小巧的圓石平臺作為支撐。
雖然整個洞穴看起來嶙峋奇異,彎彎繞繞,但如果處於上帝視角就會發現,每個圓石平臺的平面都絕對平行,而連線它們道路並不平坦,但坡度卻沒有任何的意外,絕對是準確的斜四十五度。
在某一個近乎六十度的小坡後的圓石平臺上,大長老停下了腳步,她知道後面的路其實是陷阱,想要見到“殯者”的話就得從這個圓石平臺轉進暗道中去,這也是面見殯者的初步門檻。
只有從崎嶇路徑中找到準確坡度規律的人才會被允許進入殯者的宮殿,因此殯者在傳說中也被稱之為“破妄與規律之神”。
一番尋找後,大長老很順利地找到了隱藏在平臺內側的暗道,步入暗道之中。
在度過一個漫長的滑道旅程後,大長老終於來到了殯者所在的地宮。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殯者的地宮與她的九陰道場佈局幾乎一致,甚至連石頭的材質都一模一樣。
很顯然,九陰道場就是信仰、崇拜“殯者”的場所,只不過絕大部分的教眾都不知道“殯者”的存在。
至於道祖,道祖就僅僅是一個名號而已,一個象徵意義上的九陰教領袖,因為絕大部分的教眾是沒有資格去直接崇拜“殯者”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崇拜一個假象。
不過這也是因為殯者對這種愚昧教眾的崇拜毫不在意,祂需要的是能夠破除虛妄並且通曉規律者的信仰,而不是那種低質量的信仰。
大長老看著面前的地宮,長舒出一口氣,然後緩步踏入了地宮之中。
現在賽博城的這個情況,恐怕也只有古神殯者能夠拯救她和九陰教了。
步入地宮之中,主殿擁有數十米的高度,佔地面積更是達到上萬平方米,在主殿的中央,盤踞著一個實體生物。
如果這可以被稱作生物的話。
一團黑色的混沌物堆積下來,其中流淌著無數三角形的丹鳳眼,每一隻眼睛都是半睜半閉的狀態,顯得有些懶散。
這些黑色物堆積成了一種大腹便便的模樣,又或者說更像是一尊巨大的蟾蜍雕像,但同時還有著蜘蛛、人類、蝦的特徵,並且人類在直視祂的身體時,視覺的中心會不由自主地時刻緩慢變化。
出於對人類這種生物的善意,殯者並不排斥來自人類的直視,只要不帶有明顯的挑釁或者是惡意,祂甚至不在乎人類是否會進入這間地宮。
作為一個近乎於“無敵”的生物,殯者的性格就是對一切其他的事物都沒有那麼關心,因而落了個“和善”的仁義之名。
的確,對於“螞蟻”來說,沒有惡意的“人類”就已經算是仁善,有那種無意間漏下一顆糖的“人類”就更是擔當得起救世主的名頭。
而現在,殯者就可以稱得上是救世主之一。
大長老停下了腳步,她知道殯者知道她的到來,只不過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這是一種神聖的懶惰,祂並不移動,也不會主動思考,只是處於一種等待著祭品找上門的狀態。
就像是現在這樣。
大長老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猶豫地捅入自己的腹部,將血淋淋的內臟掏出來展現在殯者的面前。
這是一種類似於祭祀的儀式,但主要是為了表達對殯者的尊敬。
殯者並不是單純的喜歡血腥,相反,祂喜歡的其實是“代價”,有代價的交易就是祂制定的規則。
而祂更喜歡進食的也就是“代價”的隱喻力量,每次的交易都會令祂感到喜悅。
不過也僅僅是喜悅而已,根源怪談就像是站在了世界盡頭的某種東西,無需進食,無需變強,僅僅是靜靜地生長在某一處就好。
在血腥之物落於地面上後,殯者身上的部分眼睛緩慢睜開,視線落在了大長老的身上。
一瞬間,無數資訊流湧入了大長老的腦海之中,其中有關於九陰教本身的狀況,也有關於九陰教相關教義的深層解析。
這並非是一些假大空的教義,而是將對宇宙的理解都融合進九陰教道義中的實學,是來自根源怪談的觀察和思索。
嗯,一位根源怪談對宇宙空間的認知和思考,單單是這份資料就足以讓任何一個科學家瘋狂,他們將會窮盡一生來探究其中的奧秘,但卻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每個根源怪談都是極其獨特的存在,也許是天生的靈物,又也許是後天變異而成的怪物,它們對生命對死亡對宇宙的理解完全不同,但又完全符合特定視角下的觀察。
或偏執或狂妄或理性或痴愚,人類無法從這些資訊中得到準確的答案,但只要產生特殊的理解和信仰就足夠了。
信命,信宇宙,信運,信殯者……
不,通道祖。
教眾的信仰就代表著他們的世界觀逐漸趨向於根源怪談“殯者”的世界觀,大概會在小方向曲解分離,但大方向沒有問題就行。
這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力量源泉。
當然,大長老所做的事情遠遠沒有多麼重要,九陰教的生死存亡與殯者無關,祂並不會去理會“螞蟻”之間的爭鬥,那沒有意義,甚至都不會讓祂產生喜悅之情來。
這是一種神聖的懶惰,同時也是構成祂漫長生命歷程的每個單位。
大長老腹部的傷勢並沒有任何癒合的跡象,作為交易的代價,殯者永久地奪取了她的內臟,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又或者是未來,她都不會再“擁有”內臟。
不過這一切是值得的,因為她從剛剛的資訊流中得到了一些有趣的內容。
關於道祖,關於兇手,也關於他們背後的人以及更深層次的某些東西。
比如副本,比如玩家,比如某個惡趣味的古神對這些人產生了好奇。
古神的好奇,並不是正常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同時,是她的機會。
——
虞良思考著,將面前的石條放進了石板中,最終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圖形。
一個標準的三角形,三條邊的比例是3:4:5。
作為最簡單的一道數學題,虞良還是能夠處理得了的,而這在村落中或許算得上是一種通用的語言。
數學的圖形語言。
兩個截然不同的文明接觸,一切常用的語言都未必派的上用場,但這種特殊的圖形卻一定能夠引起文明之間的共鳴,以至於會心一笑。
就像是現在一樣。
這些謎題散落在村落的各個角落,是一種特殊的解謎方式,每次解謎的完成都會讓在場的所有玩家都產生一種由衷的喜悅,他們並不知道這種喜悅究竟是從何而來,但就是這麼憑空產生了。
與此同時,每解開一個謎題他們就能獲得一個暫時存在的“護罩”。
虞良並不能確定這種護罩真的存在,因為那確實看不見摸不著,只是有一個玄妙的感覺在冥冥之中告訴他。
它可以幫助他們。
事實上,它也確實可以保護他們。
虞良為了找到新的謎題而走進了一個荒村孤院中,迎面撲來的殭屍直接給他來了一個貼臉殺。
清朝封疆大吏的官服昭示著這個殭屍的不凡,足足T1的高梯度等級讓它顯得更加恐怖。
在那一剎那,虞良都以為自己……
不,是鍾晨要出事了。
沒想到殭屍與那層不存在的“護罩”一起消失,同時隱沒在空氣之中,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這感覺就像是箭矢上新增了古代之刃,一箭就讓怪物徹底消失,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抹去了所有的痕跡,甚至是過去存在的痕跡。
比如原先容納殭屍的那口黑棺材,裡面沒有任何殭屍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這絕不是因為殭屍在“嘣”地一聲躍出棺材的時候將裡面的絲綢布料重新疊得整整齊齊,而是因為某種存在從更深層次上抹去了殭屍的“痕跡”。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不會有這隻殭屍存在過,它似乎只能短暫地存在於虞良這一夥人的記憶之中。
“我好像明白這到底是什麼了。”建築師說道。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的建築師已經悠悠醒來,除了全身無力和虛弱外已經沒有了大礙,作為在場玩家中唯一一個被偷心怪取代的玩家,他也是極其倒黴地沒有在平面房怪談中獲得任何的圖章。
是的,沒有任何的獎勵。
對於他來說,踏入平面房的同時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周圍的玩家已經少了一個,而他也陷入了持續的虛弱狀態之中。
“什麼東西?”虞良有些好奇地反問道。
“虛數空間。”建築師用一種儘量簡單易於理解的話語向著在場的眾人解釋道,“虛數是一種不存在的數,而假設它存在的話就能用於解決一些數學問題,那麼虛數空間也就是一個不存在的空間。”
他繼續說道,這一次的解釋就變得有些深度了:“而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實數空間,這裡的一個點在虛數空間就是無窮大的三維體積,而虛數空間的一個點在我們這裡也將會是無窮大的三維體積。兩個空間在數學上的轉換方式叫作傅立葉變換,因此虛數空間也被稱之為傅立葉空間。”
玩家:
“……”
“?”
建築師的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所有人,很顯然,他的解釋並沒有讓任何一個人聽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再聯想一下他們各自的身份職業,這個問題也就有了答案。
小黑,工作室打金的網癮少年……網癮青年。
女運動員,體育生。
心理諮詢師,大機率是文科生。
馴獸師,耍猴的。
保鏢,可能是某武校畢業的,又或者是老兵。
那沒事了。
不過這種腦內的打趣也終究只是打趣而已,建築師自然不會說出來,畢竟他對他們的職業沒有任何的意見。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在當前現實世界觀看來的絕對虛擬的空間,裡面可能存在這虛數生命體,但以人類的想象力很難描述出它們的生活和模樣,人類無法想象出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和見識過的東西。”建築師繼續說道,“這些題目可能就是那些虛數生命體出的題,而這層看起來不存在的護罩就是它們給予我們的獎勵,剛剛的那隻殭屍或許就是在觸碰到護罩的一瞬間產生了‘虛數化’,所以直接進入了虛數空間。”
建築師想了想,繼續道:“就像我們在想象虛數數學定理一樣,在它們的世界裡,勾股定理可能也是某種虛構的東西,實數空間同樣是虛構的,我們生活在一個由它們虛構的世界裡,但它們已經掌握了影響到這個世界的科技手段。”
“會有危險嗎?”女運動員比較關心的是這件事。
“暫時看不出它們對我們的敵意,甚至這層護罩是對我們的一個獎勵,有了這層護照,我們才能在村落裡活得更久。”建築師為自己的猜想下了定義,“總之,既然它們沒有什麼危險就儘量少接觸,不要得罪它們,解開的每道題都會提供護罩,藉著護罩在村落裡繼續探索吧。”
虞良若有所思,這是一個相對應的概念。
他們這些實質存在的人類可能會是虛數生命體虛構出來的東西?
就像是某個不存在的故事一樣?
不過這護罩的用途可不僅僅是保護啊,這些虛數生命體真的只是想要觀察嗎?
從進入村落開始,這些極其特殊的怪談就一個一個找上門來,甚至讓虞良都有些疲於奔命的感覺。
誰還記得他們連賽博城的基礎鬼人任務都沒有完成啊!
今天坐車回家,累死了,拼命趕出來的,這一卷應該快結束了,四百章以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