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拒絕登基,實乃明智之舉也!”眾人散去,李躍獨留王猛。
李躍笑道:“還不是實力不濟,時機不成熟?”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國家一樣,沒有實力,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對李躍而言,稱王跟稱帝也差不多。
梁國如今需要的隱忍,而不是再起波折。
王猛哈哈一笑,“殿下還真是快人快語,此時非但不可稱帝,還應歸還江東俘虜,上表請封,離間燕晉。”
“向司馬氏請封?”李躍一陣噁心。
梁嘯、賈堅在淮南打的不錯,擊退了袁真、荀羨,俘虜數千晉軍。
不過也僅此而已,江東原本也沒想真打,只是配合燕國出兵,壯其聲勢。
“周西伯昌,懷此聖德。三分天下,而有其二,猶奉事殷商!江東雖弱,仍是天下共主,大梁之敵,先燕後秦,與江東緩和關係,便能集中精力對付燕國!”王猛借用曹操的《短歌行》勸諫。
如今天下形勢,頗類春秋戰國,恭事江東,實則是在爭取天下人心。
在沒有統一北國之前,肯定不會去攻打江東。
向江東求封,也是表明梁國不敵對他們。
但江東那幫人,未必領自己的情,只希望他們以後消停一些。
“孤盡力而為,我意任先生為兗州刺史,意下如何?”李躍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兗州是梁國境內最富庶的一州,也是梁國根基所在。
但同樣豪強盤根錯節,實力最強。
解決兗州豪強,其他州的豪強也就不在話下,這比登基稱帝要迫切數倍。
王猛道:“殿下之意,臣已知曉,此亦猛之夙願也,以中原之實力,足以壓制天下,如今卻受困於慕容氏區區兩州之地,蓋因中原豪強太多。”
“若能兼併豪強,慕容、拓跋、苻氏何足道也!”
中原的人口、土地,至少有四分之一在豪強手上,而這四分之一的人口就有百來萬,更不用說中原最好的土地都被他們掌控。
如今梁國已經進入瓶頸階段,暫時不對外擴張,那麼就只能揮刀向內了。
打壓削弱豪強,釋放人口、土地,補充國力。
“一年之內,臣必肅清兗州!”王猛沉聲道。
“先生大才,孤拭目以待!”
李躍隨即頒佈詔令,調兗州刺史劉啟為侍中、領戶部尚書,升王猛為兗州刺史。
大戰之前,或許有人會質疑王猛,大戰之後,再無人多言。
李躍還是給他配了三千黑雲精銳,還將高雲、段羆調給他充當馬前卒。
段羆是段氏鮮卑,高雲出身講武堂,與地方勢力沒有牽連,又都是智勇兼備之人,能成為王猛的左膀右臂。
剛剛送王猛出城,幷州的訊息就來了。
張平上了一封請罪書,送來二十多名年輕貌美的胡姬,十多匹好馬,外加一個侄子當質子。
“……假子張蠔因是上黨人,私自出兵,冒犯梁王之威,死罪死罪,本該歸還上黨,然郡中父老依依不捨,一再懇請留守,此次民風自古剽悍,若不從其所請,只怕立招變亂,投降燕人,是以,臣不辭幸勞,願為殿下防守此地,還望殿下多多包涵,死罪、死罪。”
這廝還在後面弄了一份請願書,也算是做足了功夫。
他敢這麼睜著眼說瞎話,其實看準了現在梁國不能拿他怎麼樣,有恃無恐。
李躍回了一封信,讓他將罪魁禍首張蠔送入鄴城。
鄴城離幷州不算太遠,穿過太行山也就到了。
張平回信來的很快,說張蠔與他父子情深,兒子犯了錯,自然由老子承擔,張平願代張蠔領罪。
嘴上說領罪,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書信來往多次,李躍漸漸摸清張平的性格,狡詐如狐。
對付這種人不能著急。
薊城。
慕容儁整日黑著一張臉,總感覺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點,看誰都目光不善起來。
此次南征,如果不是他首先戰敗,勝負難料。
戰敗就會打擊他的威信,更何況他的部曲損失慘重,說話也沒以前那麼有威信。
反而慕容恪經此一戰,聲威大振,雖不是燕王,聚集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薊城近日童謠四起,“人中為英,不可為王,心有玄機,天下皆望。”
慕容儁字宣英,儁字單旁為人,前兩句說的正是他不應該稱王。
慕容恪字玄恭,心有玄機,天下皆望,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這些童謠雖然難登大雅之堂,卻因通俗易懂,在民間流傳極廣。
而慕容恪也的確“天下皆望”,就不能不引起慕容儁的警覺。
此時此刻,慕容恪一旦動手,慕容儁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手握重兵的慕容垂會支援他,被他救回的陽騖會支援他……
“殿下,四郎主求見。”
越是不想見,慕容恪越是找上門來了。
“傳。”
片刻之後,慕容恪一身常衣來見。
慕容儁換上一副笑臉,親切無比,“玄恭此來何事?”
“近日薊中有細作散播童謠,殿下可知?”慕容恪直接把事情挑明瞭。
“竟有此事?”
“臣弟已經查清,乃梁國細作所為,李躍設校事府,多行離間、刺探、散播流言之事,王兄切不可放在心上。”
慕容恪一向光明磊落。
“四弟……”
“勝敗乃兵家常事,漢高累敗項羽之手,魏武亦有赤壁之失,兄長不可因一時之敗而自挫銳氣,大燕歷經三世,國強民定,只需勵精圖治,廣結盟友,自有克敵制勝之時。”
慕容恪娓娓道來,令慕容儁如沐春風。
“四弟所言是也!然今日之形勢,可有良策?”如果慕容恪都不能信任,燕國就沒人能信了。
他若是要造反,根本不用等到今日,當年慕容皝病逝時,手握重兵的慕容恪就可以動手了。
“中原暫不可圖,唯今之計,當先掃平敕勒,取其人口牛馬,充實大燕,其後並沙漠之眾,南下而爭鋒!”
這是慕容恪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既不針對國內豪強,也不動宗室大將,一團和氣,不觸及燕國之根本。
“妙策!”慕容儁大為讚賞,“然誰可為將?”
“上策,王兄親征,補充部曲,中策,道明為將,率本部人馬北上,下策,臣弟領兵出戰。”
慕容儁剛剛兵敗,又要離開都城遠征,自然不放心。
而慕容恪已經成為燕國的柱石,沒有他坐鎮薊城,燕國的正常運轉都是問題。
國中政務軍務,一大半都經慕容恪的手,任何風吹草動都需他操勞。
所以只能中策,選慕容垂。
“秋收之後,道明北征敕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