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一亮,將士們在城下列陣,鬥志依舊高昂。
李躍策馬巡視諸軍,昨日一場血戰,黑雲軍陣亡四百餘眾,鎮軍陣亡兩千餘眾。
不過樊城傷亡也不小。
各種攻城器械的加持下,晉軍為砲石、火油、弩箭所創者極多。
而且第一日的大戰,基本上都是精銳。
李躍放眼望向城頭,守軍的精氣神明顯不如昨日,“有斬將擎旗先登者,封將軍,軍功爵連升三級,朕再賞錢一百萬!”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萬句口號,都比不上一百文錢來的直接。
“殺、殺、殺!”
無數把刀矛舉向天空。
依舊是砲石、弩箭、火油洗地。
大國就要有大國的氣派,多發一顆砲石、一支弩箭,將士們就能少流一滴血。
以前窮的都快喝西北風,如今今非昔比,滎陽、山陽兩大鐵坊,豫州境內還有一處魯陽鐵坊,箭矢、火油源源不絕的從後方送來。
為了此戰,常煒親至許昌,徵調民夫三萬,牲畜五萬、鹿車、牛車八千輛……
李躍這輩子就沒打過如此富裕的仗。
所以黑雲精銳雖然只有兩萬,卻是壓著晉軍打。
不過,樊城晉軍抵抗依舊激烈。
危急時刻,朱序親自提刀血戰,才勉強將黑雲軍壓了下去。
猛攻一日,依舊沒有破城。
李躍逐漸有些焦躁,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久攻不下,對將士們計程車氣影響極大。
“陛下,武昌、柴桑兩支晉軍前來支援,下游桓衝率一萬精銳水軍溯流而上,已至江夏地界。”崔宏前來稟報道。
“桓溫反應倒也不慢。”
武昌、柴桑良知晉軍倒也罷了,地方州郡兵,戰力不強,只是來湊個人數。
不過桓衝的一萬水軍不容小覷。
一旦進入漢水,封鎖江面,形勢就不妙了。
李躍望著夕陽中的樊城,被映照的一片血紅,斑駁的城牆已經千瘡百孔,但就是屹立不倒。
有時候即便你機關算盡,但離勝利還是差了一步。
“秦彪、糜進進展如何?”
“襄陽堅固尤在樊城之上,二位將軍沒找到機會……只是牽制城中守軍,使其不能支援樊城。”崔宏語氣有些低沉,似乎並不看好此戰。
一想到李佑和孟寬都在軍中,心中略有擔憂。
不過,別人家的兒郎能拋頭顱灑熱血,自己的兒郎為何不能?
這都是命。
“休整,明日再攻!”李躍收拾心情,從江夏逆流而上,至少需要六七天的時間,還來得及。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不過樊城的堅固還是超過了想象。
朱序也是獨當一面的將才。
當夜,李躍巡視諸營,為受傷將士清理傷口,包紮,安撫他們的情緒。
張蠔、劉牢之、慕容令等將一直跟在後面,但李躍沒有斥責他們,“早些回去休息,朕今夜巡營。”
“陛下——”劉牢之一臉感動。
張蠔咬牙道:“明日不破樊城,末將無顏苟活人世!”
兩人都傷痕累累,即便萬人敵在這種血戰中,也無能為力。
“哈哈,有將軍此言,樊城必破!”李躍沒有苛責,將士們也都盡力了。
夜幕降臨,營地中鼾聲四起。
李躍說到做到,帶著親衛巡營。
一夜無事,朱序吃了一次虧,不敢再來夜襲,天朦朦亮,將士們陸續清醒。
李躍端坐於轅門之下。
“陛下!”老卒們一一過來見禮。
李躍點頭示意。
咚、咚、咚……
過不多時,戰鼓聲震碎了冬日清晨。
三通鼓畢,將士們已經集結。
張蠔、劉牢之各率兩百餘部眾,皆身披雙甲,手持骨朵、短斧等重兵,眼中帶著血絲,從頭到腳蒙著一層煞氣。
“這才是朕的兒郎,來人,置酒!”
親衛抬來早已備好的黍米酒,倒在地上擺好的陶碗中。
李躍雙手端起一碗,一飲而下,“壯士可飲之!”
將士們上前,一人一碗,喝完之後,將陶碗輕輕放在地上,提起骨朵、短斧、盾牌,一聲不吭的走向戰場。
慕容令已在前陣號令弩手、霹靂車轟城。
張蠔連喝三碗,面不改色,“陛下稍待,末將這就攻破樊城!”
“善!”李躍陪著他喝了一碗。
黍米酒乃關東百姓常飲之物,物美價廉,氣味香美,入喉醇柔,甚得百姓、將士喜歡。
連續猛攻了兩日,樊城久不見襄陽援軍,士氣低落。
連砲石、弩箭都顯得有氣無力。
黑雲軍扛著長梯登城,不到片刻,張蠔一馬當先,爬上城頭,左手環首刀,右手短斧,大開大合,翻起陣陣血浪。
城頭守軍明顯不如前兩日。
見張蠔來的兇惡,猶如鐵獸,皆不敢前。
後面劉牢之、竇封等將跟著上來,終於在城頭站住腳。
更多的黑雲精銳湧上城頭,與晉軍血戰。
黑雲軍鬥志高昂,但晉軍卻越打越弱,逐漸抵擋不住。
朱序、周撫率親兵前去抵擋,各自被劉牢之、張蠔抵住。
李躍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樊城撐不住了。
為了攻破這座城,投入七八萬的人力,以及大半個中原的物力,光弩箭就用了一百多萬支,砲石不算,火油耗費將近四百萬錢。
報廢了兩百二十多輛各式攻城器械,鎮軍和黑雲軍傷亡近七千。
如果其他城池也這麼難打,也就不用指望天下統一了……
“破了,城破了。”親衛們興奮的呼喊著。
李躍放眼望去,城頭上一杆“晉”字大纛已被人砍倒。
北面城門開啟,慕容令直接率一隊騎兵衝了進去。
不過敵軍還在抵抗,一個半時辰之後方才停歇。
張蠔提著一顆人頭,策馬奔到李躍駕前,“末將幸不辱命,取敵將首級而歸!”
邊說邊下馬,全身鮮血順著馬鞍滴在地上。
李躍上下打量一番,外層的盔甲都被砍爛了,可見此戰之激烈,不過人沒傷到。
撥開人頭上的亂髮,一張蒼老而陌生的臉,兩眼圓睜,嘴角含怒。
“周撫!”
“正是此賊!”張蠔哈哈大笑。
李躍心中略有些可惜,周氏已經一隻腳踩在大梁的船上,周撫死了,也不知周家會作何感想。
不過,這是周撫個人的選擇,人各有志,死在戰場上是將軍的宿命。
周撫手上也沾了不少梁國將士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