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
苻堅一面敷衍著梁國,一面大刀闊斧。
第一刀就砍向了宗室,堪稱鐵面無私,也表明他的決心。
當然,苻堅也不是對所有苻氏宗親動手,苻飛、苻雅、苻融這些中流砥柱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苻雅還主動上交田宅、僮僕。
苻融也跟著做出了表率。
苻洛是苻菁之弟,繼承了苻菁的驍勇善戰,是氐秦新崛起的猛將,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牛,射洞犁耳,在苻堅的勸說下,也只能拿出田地、僮僕。
事後還被封為徵北將軍,幷州刺史,鎮守河套。
對其他宗室,可就沒有這麼客氣,直接令禁軍提著刀登門索要。
尤其是苻建一系,淮南公苻幼、晉公苻柳、魏公苻廋、燕公苻武等都遭受破門抄家之災。
淮南公苻幼忍無可忍,率先叛亂,起僮僕四千人,佔據池陽而反,傳檄關中,聲稱苻堅得位不正,歷數苻堅即位以來窮兵黷武,關中民不聊生,號召宗室與四方豪傑同討苻堅。
苻堅既然敢動手,必然做了準備。
姚萇、楊安各率本部五千步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之,斬苻幼首級而還。
苻幼的兄弟們都沒準備好,叛亂就被平息。
在武力威脅下,宗室們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交出大部分的田地和僮僕。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連宗室都交出土地和人口了,其他的豪酋豈能置身事外?
關中立即暗流洶湧。
揚武將軍姚萇府中的“客人”越來越多。
“兄長,晉公苻柳、魏公苻廋昨日派人聯絡慕容德、慕容楷。”姚緒驚喜道。
“哦?這麼快就搭上了?”姚萇眯著的眼睛裡冒出一團精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否令景盛召集隴上諸部?”姚緒等這一刻許久了。
輾轉東西南北,四處寄人籬下,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建國。
匈奴、鮮卑、氐、羯各自建國,盛極一時,唯獨羌人默默無聞。
他們的勢力和人口並不在匈奴、鮮卑之下,立國幾乎是所有羌部的共同願望。
景盛即是姚碩德,姚萇的異母兄,派往南安郡,秘密聯絡隴西諸羌。
姚萇沉吟了許久,搖頭道:“時機未到,苻堅精兵在手,已有準備,苻柳、苻廋等人不成氣候,此時起兵,以卵擊石,且苻堅、苻融暗中戒備於我,不可輕動,就讓他們先去跟苻堅碰一碰,我等靜觀其變。”
苻堅對內大刀闊斧,這幾日暗中投奔姚氏的豪酋越來越多,不止是羌人,還有匈奴、氐族。
氐人也非鐵板一塊,羌氐同源,互相之間多有姻親,因此聯絡緊密。
秦國朝堂上,亦有很多羌人為將為臣。
“弟有一事不明,倘若苻堅失敗,何以抵擋梁人西進?”姚緒不吐不快。
關中本來就是爛攤子,苻堅敗了,關中也就擋不住梁國的進攻。
姚萇嘴角捲起一抹笑意,“所以為兄才會按兵不動,這麼多年為苻堅衝鋒陷陣,積累聲望,秦國拖的越長,我們的實力便會越強,最好能與梁人兩敗俱傷,屆時便是為兄起兵之日!”
姚緒道:“拖的越長,梁國只怕越是強盛……李躍貪得無厭,關西焉有我等立足之地?”
姚萇望著這個親弟弟,意味深長道:“慕容氏滅國否?”
“自然是滅了。”
“錯了,慕容氏沒有滅國,燕國滅了,吐谷渾猶在!天下之大,梁國能盡取否?而強弱不過一時也,且不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姚萇眯起了眼睛。
永嘉末年,身為庶長子的慕容吐谷渾與慕容廆爭位,不得已率一千七百戶東遷陰山,隨後又從陰山南下,進入祁連山之南,遊牧於西海,經過這幾十年的繁衍生息,實力逐漸強盛。
梟雄從來不擔心形勢有多惡劣。
再惡劣也比當年姚襄東奔西走時要強。
“梁國並非天下無敵,北面還有拓跋什翼健,南面還有晉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也!”姚萇淡淡道。
“兄長所言甚是!”姚緒拱手一禮。
當年羯趙、冉魏、燕國都盛極一時,最終還不是覆滅了……
馮颯郡,雲陽。
苻柳與苻廋、苻武、苻雙焦急的等待著慕容德的訊息。
苻幼被殺,他們全都成了驚弓之鳥,擔心苻堅斬草除根,滅了他們這一系。
其中苻雙是苻堅的親兄弟,卻站在苻柳一方。
“慕容德、慕容楷不可靠,麾下只有兩三千兵力,且在長安監管之下。”苻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事不宜遲,不如召集馮颯諸部,與慕容氏裡應外合,突襲長安,一舉拿下苻堅!”苻武年紀雖小,脾氣最急躁。
“堅頭麾下有姚萇、楊安兩條惡犬,只怕我等不是他對手。”苻柳瞻前顧後,覬覦秦國大位,又害怕兵敗之後一無所有。
“起兵死,不起亦死,田地、僮僕都收去了,我等還活個什麼勁兒?依我看,關中遲早為梁國所滅,不如投降梁國,換個榮華富貴,封妻廕子,安享太平!梁主仁義,不殺張平、劉國之輩,從無背信棄義之舉!”苻廋硬著脖子道。
此言一出,堂中立即安靜下來。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卻誰也拿不定主意。
苻雙道:“老七,聽說你府中最近納了幾個門客,莫不是梁國的細作和說客?”
“他們是誰不重要,能幫我們活命就行,苻堅何等人也?滿嘴仁義,背地裡心狠手辣,阿法怎麼死的?當年雲龍門之變,阿法衝在前面,立下汗馬功勞,苻堅怎麼對他的?”苻武對苻堅恨的咬牙切齒。
苻法是苻堅的親大哥,在苻氏宗親中一向有長者之風,深得人心。
雲龍門之變後,擁立苻法的人並不少,是苻法主動讓位給苻堅。
苻堅坐穩了大位後,苻法立即被苟太后逼殺。
苻法乃秦國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苟太后動手,這麼大的事,苻堅豈會一點訊息都收不到?
一直等苻法死了,苻堅才假惺惺的現身……
“其實還有另一條路走,我等可以假借梁人之手,牽制關中精銳,待其兩敗俱傷,首尾不能相顧時再起兵,如此,梁人可退,關中可保也!”苻柳一臉得意之色。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伱等起不起兵是你們的事,反正我苻武受不了這口鳥氣,大秦的江山,本來就該是我們兄弟的!”
苻武年輕氣盛,自恃武力絕倫,一直不肯屈居苻堅之下。
以前有田地有僮僕,富貴在身,也就罷了。
現在這些都沒了,只剩下部曲,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