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夫人實在看不過眼,委婉提醒:“常夫人,您回頭瞧瞧。”
“瞧?瞧什麼——”
常氏回頭,瞬間呆住。
床上竟然只有一個老癩子!
南寶蓉呢?!
她明明叫丫鬟把南寶蓉引過來的!
在場的夫人都是人精,見慣了這種後宅陰私手段,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有人笑道:“常夫人的眼睛真是厲害,竟然能無中生有……嘖,我可不敢再呆在您面前,萬一被您‘瞧見’什麼,豈不是要臭名遠揚?”
其他人紛紛鬨笑出聲。
常氏臉色發綠。
一想到自己剛剛的話,她懊惱地恨不能給自己兩耳光!
這裡站著的可都是錦官城權貴圈子裡的夫人,就算她想堵住她們的嘴,也根本辦不到!
要是傳到南家老太婆耳朵裡,兩家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雖然她不怕南家報復,可南家畢竟手握蜀郡的銀錢命脈,跟他們家交惡,終究是一件叫人頭疼的麻煩事……
然而她無論怎樣悔恨都來不及了。
這件事被當做笑談,飛快在千秋雪的山莊裡傳開。
南家更是徹底和張家鬧掰,老夫人甚至放話,今後南家所有商鋪,絕不售賣任何東西給張家。
當然,這都是後話。
就在常氏她們聚集在雅間裡時,窗外。
窗外正對著萬丈冰崖。
宋世寧用腰帶將南寶蓉緊緊纏在自己後背上,一手小心翼翼託著她,一手艱難地抓著冰崖邊緣。
他必須等雅座裡的女人們都走完了,才能帶寶蓉上去。
而他已經筋疲力盡。
他上山時走得匆忙,只穿著單薄的錦袍。
刺骨的寒意滲進皮肉,他凍得嘴唇青紫,幾乎能聽見牙齒打顫的聲音。
攀著冰崖邊緣的手,甚至漸漸和冰塊凍結在了一起。
可他卻死死不敢鬆開分毫。
正渾身打戰時,一些溫熱的液體忽然落在頸間。
南寶蓉不知何時醒的,哽咽道:“給宋公子添麻煩了。”
宋世寧知道,她定然聽見了常氏那賤人的話,也想明白了事情原委。
“宋公子,你還是把我丟下懸崖吧。我到底和外男躺在了一張榻上,有損清白和婦道。這樣的我怎能苟活於世,我應該被浸豬籠的……”
宋世寧心疼不已。
他難得嚴肅:“不是這樣的,那是別人設局害你,並非你的本意!在我宋世寧心中,南大姑娘冰清玉潔,乾乾淨淨!”
南寶蓉怔住。
她認真地凝望宋世寧的側臉。
年輕人生得俊朗硬氣,因為常年走南闖北,肌膚呈現出健康的麥色,後背更是非常寬闊結實。
他是個沉穩可靠的人。
南寶蓉淚如雨下:“多謝宋公子……”
雪嶺太冷了。
南寶蓉看著宋世寧眉梢眼角凝結上霜花,看著他凍得渾身發抖卻仍舊不願丟下她,一顆心早已化成了水。
她主動抱住他,試圖用體溫為他取暖。
宋世寧徹底僵住。
他不敢置信,舌頭打結:“南南南,南大姑娘……”
“我知道自己不乾淨,如此行為更是十分有違婦道。只是現在情非得已,還望宋公子不要嫌棄。等回了錦官城,我情願落髮為尼,從今往後長伴青燈古佛……”
少女哭成了淚人。
宋世寧從不知道,原來南寶蓉會循規蹈矩到這個份上。
她是個視貞潔為性命的好姑娘,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姑娘。
他又好笑又心酸。
半晌,他故意板著臉道:“世上豈有這麼便宜的事?南大姑娘佔了宋某的清白,竟然還想長伴青燈古佛?宋某瞧著,南大姑娘須得嫁給我,才能消我這口惡氣!”
南寶蓉愣住。
宋世寧鼓起勇氣,低聲:“蓉蓉,我其實,我其實,喜歡你很多年了……”
他耳根子通紅,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
樓閣屋頂。
南寶衣伸著小腦袋看戲。
距離太遠,她聽不見宋世寧說了什麼。
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表哥的臉和脖子紅成了猴屁股。
她激動地拽了拽蕭弈,“二哥哥,我表哥剛剛說了什麼呀?”
蕭弈薄唇輕勾,“他說喜歡南寶蓉。”
既然宋世寧喜歡南寶蓉,那麼南嬌嬌就沒戲了。
好得很……
他以為南寶衣會傷心,可是小姑娘卻歡喜地撫了撫胸口,“表哥終於做了一回人,真是太好了!天底下,再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姻緣!”
蕭弈微怔。
原來小姑娘忙前忙後,是在撮合宋世寧和南寶蓉?
他誤會她了……
寒風驟起。
南寶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蕭弈掃她一眼,小姑娘穿得十分單薄。
他冷淡道:“事情已經解決,下山。”
“哦……”
她被蕭弈帶下樓閣屋頂,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蕭弈忽然駐足。
南寶衣撞上他的後背,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二哥哥?”
蕭弈轉身,突然把她抱了起來。
南寶衣驚訝:“二哥哥?!”
蕭弈面無表情,步履沉穩。
他記得她跑出山齋時,曾經摔了一跤,膝蓋那裡必然一片青紫,叫她走下山,還不知道要痛成什麼樣。
她那麼嬌氣,怎麼受得住疼……
南寶衣好奇地看著權臣大人冷漠的面龐,弄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麼。
她試探道:“二哥哥,你是不是怕我累著呀?”
“鍛鍊臂力,別多想。”
南寶衣撇了撇嘴。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權臣大人嘴裡同樣沒句好話!
不過能被權臣大人親自抱下山,終究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她安安心心地窩在少年的臂彎,“二哥哥,我想起來為什麼要去山齋找你了。夏夫人上門說親,想讓你娶她女兒夏晴晴……可是二哥哥,我是不願意讓你娶夏晴晴的。”
山間的青石臺階路十分幽寂。
嶙峋松柏上積著白雪,更顯清新古雅。
小姑娘的聲音又軟又甜,像是浸潤了蜜糖,比山林深處傳來的黃鶯啼叫更加悅耳動聽。
蕭弈眼底湧動著暗芒,彷彿是期待能夠得到某種回答,“為何?”
“因為她又刁又壞,滿肚子都是算計,配不上二哥哥呀!”
雖然在背後說人壞話不好,但南寶衣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蕭弈沉默。
半晌,他道:“你也是又刁又壞,滿肚子算計。”
南寶衣震驚!
原來在權臣大人眼中,她竟然是個又刁又壞,滿肚子算計的姑娘?!
她惱羞成怒,掙扎著要從他懷裡跳出去,“二哥哥真是討厭,從來就說不出半句好話!不許你抱我,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她鬧得厲害,小嘴叭叭的,像一隻聒噪亂跳的喜鵲。
蕭弈不耐煩地眯眼,“別鬧。”
“偏要鬧——”
南寶衣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蕭弈忽然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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