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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岳父在上

2月,寒風蕭瑟,嚴冬將盡,而天京城卻正值多事之秋。

首先是政府官員開始逐個下臺,半個月內天京市領導班子換了三分之一,以至於城內各界精英頗有風聲鶴唳之感,無不詫異這又是上面刮的哪一陣邪風。

其次則是天京城內的戒備變得異常森嚴,尤其下城區開始經歷十年未有的治安大掃蕩,曾經文恬武嬉的治安管理者們變得鐵面無私(準確的說是臉色鐵青),掃出牛鬼蛇神不計其數,讓天京人民大開眼界之餘,也是背脊生寒。

任何一個城市都是光鮮與陰暗並存,然而從這次掃蕩的結果來看,天京這座數千萬人口的超級城市容納的黑暗,實在令人觸目驚心了些。大批國籍、人種不明的外來人口,大批違禁藥品,大批違禁的機械乃至武器,甚至有人發現了成噸的高能炸藥以及生化武器……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上城區市民,也感到自己彷彿是置身火山口上,而熔岩已經滾滾流淌。如果沒有這次掃蕩,未來幾年幾乎必定會出現一些震驚宇內的恐怖事件。

儘管這些時日,城內近乎戒嚴的措施給很多人都增添了不便,但市民們還是感到鬆了口氣。

——

與此同時,位於事件核心的當事人文茵,則是另一番感受。

五味陳雜。

威脅生命安全的銀河會悄然退下,其在天京的所有據點都被驚怒的華夏政府連根拔起,而在銀河會退出以後,雖然又有不少遊兵散勇垂涎於通海星楊氏的高額懸賞,打算鋌而走險。但是沒過兩天,釋出懸賞的通海楊氏暴病而亡,家族企業涉嫌多起違法犯罪案件而遭到查封。華夏政府一改近些年溫吞水的作風,雷厲風行地將楊氏打入谷底。

這裡面的內情如何,自然有無數人猜測和討論,但總而言之既然失去了懸賞,圍繞在文茵身邊的豺狼獵狗們很快就作鳥獸散,同時因為天京此時特殊的環境氛圍,就算有個別人心有不甘,也不敢在天京繼續逗留。

文茵已經安全了。

壓在心頭多日的陰影消除,文茵忽然發現自己生活中彷彿少了一塊重要的東西。

又是一次深夜驚醒,文茵陡然睜開雙眼,從柔軟的床鋪上坐起身來,望著窗外明月悵然若失。

而後則是自嘲地笑道:“我真是有病了,放著平安的日子,卻去懷念被人暗殺的日子!”

既然醒了,文茵也不打算再睡,披上一件單薄的外套,赤腳走下床,踩著柔軟的地毯向臥室旁的書房走去。

在古樸的書架上隨手取下一本書冊,翻開兩頁不禁啞然失笑——那是自己的日記本,不久前剛剛寫完最後一頁。

文茵自幼就有手寫日記的習慣,多年來都未曾間斷,而翻著自己的日記,女子恍惚間又回到了幾個月前。

文茵閱讀速度極快,一本薄薄的日記本,不多時就翻到了末頁。品味著幾個月來自己的一點一滴的感悟,文茵忽然發現日記的字裡行間,全然沒有性命懸於一線的緊張,只流露出一股充實的暢快。

300年11月17日,晴。

……

今天下班好晚好累,但我還是強拉著風吟去看了一場深夜電影,哈哈他一個勁兒解釋狹小陰暗空間對安保不利,但我偏就是要看。可惜電影真是無聊,我從一開始就睡著了。而風吟那傢伙,嘴上反對地厲害,結果卻自己老老實實把電影看完,回家的時候還給我簡要敘述了劇情,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

300年11月28日,陰。

公司來了個好奇葩的傢伙!熊飛被他氣得臉色發紫,就連假髮歪了都沒注意到,想想就好笑。這傢伙雖然行為舉止怪異了些,但既然有真才實學,茵訊公司當然是要向其敞開大門的。

……

300年11月29日,晴。

我有點理解熊飛的感受了,也完全笑不出來了,我問風吟招收這種傢伙入司是不是一種錯誤,他只是笑卻不回答,我想了想,好歹也是公司總裁,畢竟要有容人之量,然後就把那個怪人丟給熊飛去處理了,嗯,年底給熊飛單獨發一份獎金吧,就當是補償他的髮際線。

……

300年1月7日,雨。

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和妹妹逛了一整天的街,兩條腿簡直要走斷掉了,但還是好開心,文馨為什麼這麼可愛!我為什麼有這麼可愛的妹妹!好吧,我承認自己最近有點過分興奮了,尤其是到家開啟郵箱以後,堆積如山的新郵件讓我徹底冷靜了下來,但是,能和妹妹這樣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真是如夢似幻啊,站在這個角度,我是不是該感謝一下王帥博了?嗯,明天給他漲一級實習工資好了,嘻嘻。

……

翻著日記本,文茵發現,過去幾個月自己的心境竟是那樣的輕鬆快活!

明明自家性命正被一夥兒暴徒威脅著,理應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然而日記裡的每一頁都顯示著她的喜悅。

是因為戀愛嗎?或許有戀愛的因素吧,但更多的卻是過去幾個月間品嚐到的自由滋味,讓她如痴如醉。

文茵從來就沒有享受過自由的人生。

出生於天京顯貴之家,自幼接受最嚴格的貴族教育,就讀名校,成績、學識、人脈都名列前茅,畢業後被家族下放至分支企業,近乎白手起家打造出一個行業內的準巨頭,她的人生是光鮮奪目的。但換個角度來看,自她出生起所走的每一步,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家族的掌控之中,文氏家族這四個字如同穹蓋一般籠罩在頭頂,而父親文方博更是沉重的大山,令她喘息不得。

如果不是因為通海星楊家在絕境中,出乎意料的天價懸賞,讓她面臨性命攸關的危機,恐怕她現在已經逼不得已地嫁做人婦了!

世人傳言,文家長女文茵擊垮了通海楊家,令百年世家一朝衰敗,樹倒猢猻散。楊氏心有不甘,便鋌而走險,要報家族衰落之仇。

然而實際上呢?一個在通海星盤踞多年的世家,豈是文茵這個二十多歲的女子能輕易擊垮的?真正操縱海量資金衝擊楊氏金融帝國的,是文家的掌舵人文方博。甚至茵訊公司在關鍵時刻的落井下石,也非文茵本意,而是文方博幕後操控。

誠然,文茵是茵訊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但茵訊公司的大股東是文氏集團,董事會上多數董事都是集團的高管,也就是文方博的爪牙。文方博將企業交給文茵經營,卻從來沒有真正放過手。

文方博為了家族戰略搞垮了楊家,最終承擔楊氏怒火的卻是文茵,藉此契機,文茵終於在家族會議上向父親發難,藉著超級戰士的名頭,為自己爭取了幾個月的自由時光。

這幾個月如夢似幻。但再美麗的夢境終會迎來終結,富蘭克林逃匿,銀河會退走,通海楊氏徹底隕落,自己的危機徹底解除,但是接下來呢?

父親和家族,會任由自己繼續享受自由嗎?會任由自己與風吟譜寫戀曲嗎?

文茵實在不敢這麼樂觀!那個習慣掌控一切的中年人,或許可以放過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卻絕對不會放過他培養、操控了這麼多年的大女兒!他早就為自己備好了婚事,不允許質疑,更不允許拒絕,唯一的選擇就是老老實實分開雙腿,任人擺佈……

文茵當然不願活得像頭畜生,然而面對家族,她能做的事情實在不多,如今也唯有竭盡所能,讓父親相信她選擇的伴侶對家族更為有利。

但這實在很難很難。

誠然,她與風吟的結合有著利益基礎,但這個利益基礎只是站在文茵的個人立場的一廂情願,文方博從來都沒有那麼考慮過問題。

超級戰士固然有相當強大的影響力,但這份影響力很難滲透進政界。軍人不得干政是華夏政府的根本原則之一,而風吟作為軍人中的明星,若要涉足政壇,遇到的阻礙只會更多。同時,他也很難在商界建立影響,創業成功那只是他年輕時候的事情,何況那個企業的規模對文茵這種級別的企業家而言也就是呵呵——王帥博關停朋友圈造成的損失都足夠買風吟那小破公司買一打的了。

政界商界都難以涉足,文氏對軍隊的興趣又不大,那麼超級戰士對文氏家族的吸引力就大大減弱。或許風吟依然是非常值得拉攏的物件,甚至聯姻也無不可,但絕不值得拿文茵這個長女去換。

除非風吟能夠更加充分地證明自己的價值……

想到風吟,文茵心中忽然有些慌亂,她信手拿起桌上的個人通訊終端,點開與風吟的往來資訊,最近的一條,卻已經是三天前的了。

前段時間,風吟被特管局召回,一連幾天都沒有露面,一方面要他要向組織彙報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另一方面也要接受封閉式的維護和特訓。畢竟風吟並非自由人,而是國家的戰士。

打從認識風吟的那一刻,文茵就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預期,與他的愛情之路一定遍佈荊棘,就算沒有家族的壓力,超級戰士的身份也意味著很多的麻煩。但她有足夠的信心克服這些困難,迎來美好的未來。

只是,看著空蕩蕩的來信一欄,文茵心中仍是不免惆悵。

手指頭如同不聽使喚一般,在終端裡輸入了一行字,然後不聽使喚地發了出去。

“好久不見,我想你了。”

在書桌前端坐良久,不知何時窗外已天明,文茵晃了晃頭把腦中惆悵去散開來,而後笑著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漱吃早餐,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她是不準備去單位加班了的。

就在文茵剛剛吃完早餐,換好衣服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文茵愣了一下,這公寓是她的私密住所,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她?

莫非……

想到幾個小時前發出去的資訊,文茵難免戴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幾步走到門前,掛著洋溢的笑容開啟了房門。

而後笑容在剎那間凝固。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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