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的手開始微顫，原本面帶笑意的二長老臉上的紅暈散去，像是一下明白了什麼一般，變得煞白。
“呵呵……”大長老輕笑了一聲，半晌之後若無其事的道：
“以武道研究院的尿性，對混沌珠是勢在必得的，不可能放過我們族人的吧？”
他說完這話，宋青小不由自主想起在星空之海第一次見時秋吾時，蘇五曾說過的歷史。
一千多年前，武道研究院以製造邪物之名，以雷霆手段將神機一氏從世族之中抹去。
當日蘇五輕描淡寫說出這番話時，宋青小也根本不可能料到，自己有一天會與這些傳聞之中的族群坐在一起，併為他們的命運而感到嘆息。
她沉默不語，而有時候沉默意味著某種殘忍的事實。
三長老的手開始顫抖，端在手中的酒碗抖個不停，裡面的酒水盪漾著，衝擊碗沿，發出輕微的響聲。
“宋姑娘，這混沌珠，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呢？”
大長老主動換了個話題，問起混沌珠的事。
幾兄弟都停了說話，目光落到了宋青小身上，聽她說道：
“武道研究院搶奪了三顆混沌珠，並用以製造了三名超級神武士。”
而後各大世族也紛紛效仿，挑選族中天賦卓絕的精銳作為實驗體。
開始的時候進展十分順利，只是好景不長，這批人為製造的強者相繼失敗，心魔反噬，理智全失。
最終化為行屍走肉，不得已被世族、議會全部消滅。
經此一事之後，世族、議會的實力受挫。
但混沌珠的誘惑太強大了，武道研究院並沒有死心。
“他們一直秘密研究混沌珠的製造方法，試圖複製，並清除它們的危機。”
最終他們想出了藉由妖獸之體吸納混沌珠力量的方法，以妖獸承受混沌珠反積蓄，再借血契妖獸之術，試圖攫取被‘淨化’後無害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為此他們追殺擅長馭獸的湘江一氏，將他們逼入隱界。”
使得湘江一氏幾百年時間躲在隱界之中，不敢外出見人。
她寥寥數語，卻將之後一千多年時間裡，武道研究院的霸道、野心展現得淋漓盡致。
“原來此物……”最初問話的二長老面色雪白，手抖個不停：“果然是不詳的。”
“決定一件物品是吉是兇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人心。”宋青小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
“我想神機一族最初練出混沌珠的原因，也不是為了禍亂蒼生。”
二長老的身體重重一抖，那雙絕望的雙眸中像是被注入了一線亮光在內。
“只是過多人為的干擾，才使得這珠子令人瘋狂又畏懼。”
“說的好！”
大長老大喝了一聲：
“老二，你鑄造出的混沌珠，並非害人之物，只是因為用它們的人心術不正！”
在發現混沌珠問題之後，神機一族已經儘量控制，試圖將珠子收回。
可是發現了一天通天的捷徑之後，這些拿到珠子的人哪裡還願意放棄？
武道研究院甚至要求他們合作，交出鑄珠的方法。
正是因為神機一族拒絕，才惹來了這一場躲不過去的禍事。
他們以鑄器而聞名於世，本身戰鬥力並不能與強大的戰士一族、武道研究院的人相比。
“混沌珠已經現世，傷害已經造成，這是我們造的因，活該承受這樣的孽。”
大長老的臉在火光之下被映得通紅，他端著酒碗：
“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能見到宋姑娘，聽到未來的訊息，知道混沌珠還有成功的一天，老二，你應該驕傲才是！”
幾個老頭兒與他血脈相連，聽他這話，像是猜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不由有些著急：
“大哥……”
大長老聽起來像是要認命，決意與武道研究院拼死一搏的樣子。
“我們如今有宋姑娘——”
“休得再提！”大長老厲喝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表情有些生氣。
先前大戰前夕，兩個弟弟吵鬧不休之時，他雖說出手製止，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此時並未出捶，可二長老卻發現兄長這會兒是真的生了氣。
“我們神機一族的事，為何要依靠其他人幫忙呢？”
“自祖輩起，我們世族的人，就沒有貪生怕死的！”他猛的將手中端著的酒喝了個乾淨，末了將酒碗擲地。
‘哐！’
碗落地之後應聲而裂，吸引了圍坐在篝火周圍的族人注意。
眾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去，就連幾個笑鬧的孩子也轉過了頭，眼中帶著懵懂之意。
火堆‘噼裡啪啦’的燃，肉架上的油滴入火中，發出‘嗤嗤’的響聲。
受到驚嚇後的孩子們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依偎在大人身側，像是感應到了肅殺的氣氛，變得乖巧無比。
“我們神機一族，不會搖尾乞憐，不會苟且偷生！”
“做錯了事，我們要認！”
“嚴家的血案之中，有我們的原因，這是我們的罪孽！”
大長老當著眾人的面，鏗鏘有力的出聲：
“我們不會求援其他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議會的神武士來了，有傀儡扛在前面！傀儡毀了，我們幾個老傢伙會擋住族中的年輕人！”
所有人的面色微微變了，眼中受他所感染，露出憤怒而又激動的神情。
“若我們不中用了，最後戰死，那麼還有年輕人挺身而出，保護孩子，必定會戰鬥至最後一人，絕不妥協！”
眾族人受他情緒所感染，化悲傷為憤怒，都齊齊握緊了拳頭，高撥出聲：
“絕不妥協！”
“跟武道研究院拼了！”
……
就連年幼的孩子，也受到這股氣氛的影響，跟著大人高喊出聲。
宋青小受此情景影響，心中也微感震撼。
這一支短暫存在於歷史中的世族，今夜透過這一幕，深深印入她的心裡。
她喝了一口碗裡的酒，將自己的情緒融了進去，感應著神機一族的精神。
“宋姑娘！”
大長老下了決心，準備直面死亡之後，反倒變得灑脫無比。
“你既然在此停留，又現身相見，應該不只是為了告知我們這一個訊息。”
他頓了頓，接著問道：
“不知你來的目的是什麼呢？”
宋青小感受著酒氣短暫的在自己口腔之中停留，接著很快被靈力分解。
她微微閉上了雙眼，細細的品味了片刻，接著將空碗一放：
“我曾聽一個‘兄長’說過——”她提到蘇五的時候，語氣輕柔了幾分：
“武道研究院抹殺了神機一族之後，又擔憂神機一族還留存有後人，十分畏懼他們報復。”
“所以自那之後，武道研究院收集了大量玄晶，鑄成防守武道研究院的大門，並佈下大陣，防止有人報仇偷襲！”
眾長老聽聞此處，各個眼睛放光。
彷彿因為自己等人戰死之後，名聲卻仍能嚇得武道研究院的人如此慎重，而感到格外的開心。
“一千多年後，天外天有個傳聞。”
她望著大長老等人，一字一句的出聲：
“神機一族的人再現世的時候，就是武道研究院的大門禁制碎裂之時！”
“我曾欠一個兄長一個承諾。”
蘇五當年死於天外天的武道研究院之手，死後肉身被抬回議會，作為實驗體，至今仍不得解脫。
他臨死之前，遺憾太多，再加上時間又緊迫，所以他根本來不及交待，便魂飛魄散了。
可他死後，他曾說過的話，以及未出口中的央求，宋青小卻都一一記下了。
她想要替他完成未了的心願，想要將他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全部實現。
武道研究院不配糟蹋他的身體，他留下的那些舊物，絕不能落在武道研究院的手中！
“我答應要替他取回暫時寄存在議會手裡的東西，他對議會非常厭惡，舊物每多一天存在議會手裡，對他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她無法令蘇五復生，卻可以替他做完他當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
“我在此地停留，是想要向各位借神機一族之名——”
宋青小頓了半晌，接著以極輕卻又極堅定的語氣道：
“斬破武道研究院的大門，打破他們躲藏的殼！”
她不能改變歷史，過去已經發生的事她沒有辦法再去變革。
可是未來的事情她還可以去做，這些屬於她曾經結下的因果，是要一一了結的，並不算違背自己當著東秦務觀的面曾立下的承諾。
“好！”
大長老聽得雙目泛光，重重一拍手。
“若是如此，就再好不過。縱然我等身死，可神機一族的名聲傳承不斷，這是天大的好事了！”
眾族人的臉上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幾個長老見識過銀狼之威，且宋青小的境界又估摸不透，但憑著本能預感，他們卻相信宋青小絕對於斬破武道研究院大門的把握。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原本為神機一族未來而感到憂心的幾個長老都跟著露出激動之色，恨不能自己也親自跟隨著宋青小，親眼去看看一千多年後，她是如何以神機一族的名聲，斬破武道研究院大門的！
縱然不能親眼目睹，可光是想到那樣的場景，幾個長老就已經開始熱血沸騰了。
“宋姑娘能以神機一族之名破開武道研究院的大門，對於我們來說，便相當於替我們報仇出氣，使我們名揚於未來。”
大長老一想到未來的情景，眼中露出亮光：
“如此算，你對我們有恩，僅只是借名還不能表達我們的感謝。”
他沉吟了片刻，坦然的道：
“我們修為不濟，但卻擅長陣法、煉器一術，雖然宋姑娘修為通天，但我們也想要盡綿薄之力，為你添些助力了。”
幾個長老聞聽此言，不由眼睛發亮。
宋青小說武道研究院的大門之後由玄晶煉製，此物極為稀少，卻又堅硬無比，是格外珍稀之物。
不過武道研究院集世族力量之大成，收集這些東西煉製成大門也並不稀奇。
玄晶一成，加上陣法、秘術的加成，硬如烏龜殼，縱然是絕世法寶恐怕也難以將其破除。
他們修行一道上無法給予宋青小幫助，可是關係到陣法、煅鑄方面卻堪稱當世第一，不如從破開玄晶之門的方法入手。
眾族人開始討論玄晶屬性，甚至連神機一族的危機都忘得一乾二淨，爭先發言要如何將大門斬破。
面對大長老期待的目光，宋青小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一點，原本掛在她腕上的那條小金龍身上靈光一閃，接著寒意大盛。
金光流轉之間，龍身逐漸化為一柄半透明的淡紫色長劍，浮在她的面前。
“我有一寶，應該可破那玄晶的大門！”
她有境界、有實力、有寶物，欠缺的就只是借神機一族之名的東風，以完成當年蘇五無意的一句調侃罷了。
眾人親眼看到她手腕上金龍作飾，瞬間化為一柄非凡的長劍立於洞窟之中。
那劍一出，凜冽的劍氣硬生生將洞內的高溫都鎮壓下數度。
“寶物化形，玄天靈寶！”
二長老見到長劍的剎那，不由脫口而出。
“不，不是玄天靈寶。”
大長老瞳孔微縮，沉聲道：
“從氣息看來，至少已經是至寶的級別了！”
這樣的寶物縱然是天外天之中也是萬年難見，可對神機一族的人來說，雖然也為誅天的氣勢所懾，卻又並沒有失態。
他們的族群擁有非凡的煉器術，玄天級的寶物雖說稀有，可傳承多年的神機一族也不是沒有鍛造出過。
大長老的目光落到了劍身之上，隱隱可見其中游曳的金龍之靈，一眼便瞧出其中的端倪：
“寶物是好寶物。”他說道：
“可煉器之人的手法太粗糙了，之所以寶物能成，全靠材料的珍貴罷了。”
就算如此，因為煉製法寶的人經驗不足，使得材料被大大的浪費，物成之後威力大打折扣。
“我觀其內的龍影，倒有幾分遠古真龍之氣。”他略微沉吟，直言指出：
“不過此龍只具其神，不具其形，全靠與劍胚相合，最終才成就這麼一把稀世的神兵罷了。”
相隔著一千多年的時光，他卻將宋青小當年鑄劍的情景半分不漏的說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