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冷哼一聲,道:“說實話,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四喜衚衕的那對母女。”
四喜衚衕?那對母女?
華四老爺臉上的肉抖了抖,他原本年輕英俊,可是最近幾天擔驚受怕顛沛流離,整個人變得消瘦憔悴,顴骨露出來,肉皮子鬆鬆垮垮,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幾歲。
“你們怎麼知道的?你們胡說,不對,你們是在詐我吧?”他拔高了聲音,尤如一隻即將被放血的公雞,在挨刀之前打個鳴給自己壯壯膽。
“我們不但知道她們住在四喜衚衕,我們還知道溫婆子是溫大柱的親姐,說吧,你讓溫婆子和溫氏接近華大老爺,是想讓她們殺光華家滿門嗎?”沈逍聲音涼涼。
華四老爺的頭上已經滲出汗珠子,之前清遠伯府想要殺他,他雖然害怕,可是也知道這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件能夠引人同情的好事。
他沒有死,重又被順天府抓了,到時候外人都知道清遠伯府要殺他,順天府在判案時說不定還能給他加點同情分。
可若是被順天府認定,他想要謀害華大老爺,或者謀害華家滿門,那麼他拿性命換來的同情分便全沒了。
弟殺兄,庶害嫡,無論事情是否成功,按大周律,這都是死罪!
“沒有,沒有,我沒想害死兄長,大嫂將家母轟到小佛堂裡,令家母臥病在床,大嫂如此不孝,而我只是庶子,人微言輕,我便想讓她嚐嚐被大哥嫌棄的滋味,我想起以前曾聽阿枝說過,她的姑母專做些買賣瘦馬的勾當,於是我便請溫大柱幫忙,剛好溫婆子手裡便有個瘦馬,我便託了孫會卿出面,把那個瘦馬送給了大哥,這之後的事,我便不知道了,就連買瘦馬的銀子,也是孫會卿幫我墊上的,溫婆子要五百兩,我拿不出來。”
華四老爺說得涕淚交流,他很冤枉,真是冤枉啊。
沈逍想要踹他了。
華家的四個兄弟,除了華二老爺沒有見過之外,其他三位全都見識了,不過,據說那位華二老爺也不怎麼樣。真不明白華家這塊爛地裡,是怎麼長出華三老爺這朵閬苑仙葩的。
若不是華三老爺是嫡出,而蔡老太太又是個厲害角色,沈逍甚至懷疑華三老爺是老清遠伯從外面撿回來的。
看著如同一條喪家犬的華四老爺,沈逍厲聲喝道:“溫婆子是官府捉拿的賊犯,她利用女色謀財害命,手上至少有二十條人命,你讓她接近清遠伯,還說沒有存著害人的心思?華四,我看你是想要上刑吧。”
不等華四老爺回答,沈逍看向尹捕頭:“尹捕頭,給他上刑的事,就交給你吧,你是行家。”
尹捕頭當然是行家,這半天他沒有插上話,看著華四老爺這副豬狗不如的模樣,早就恨不得大刑伺候,現在終於等到沈逍說要上刑了,尹捕頭磨拳擦掌。
他想起屏風後面還坐著華大小姐,雖說華大小姐不是尋常小姑娘,可是也不能嚇著人家吧。
尹捕頭大手一揮:“來人,把華四帶到停屍房裡去。”
停屍房!
順天府的停屍房分成兩處,一處是駱仵作用來驗屍的,其實就是驗屍間,還有一處便是真正的停屍房,那裡就是停放屍體的地方。但凡是已經驗過,但卻無人認領,在義莊沒有來拉之前,便會暫時停放在停屍房裡。
更因為停屍房裡的屍體都是已經驗過的,所以平素裡就連駱仵作也不會去。
遇到難纏的犯人,尹捕頭就把人帶到停屍房裡用刑,一來二去,順天府的這處停屍房反倒成了尹捕頭專用的了。
不過,尹捕頭是個講究人,不是遇到真正的硬骨頭,他也不會去那兒,他有妻有子有正常生活,沒有不良愛好,他沒事去那兒做什麼。
待到尹捕頭讓人帶著華四老爺出去了,華靜瑤正想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卻見沈逍先她一步走到屏風後面:“你別動,腳上不疼了?”
華靜瑤嘻嘻一笑,她的腳還真的不疼了。
“託你的福,真不疼。”
“不疼不代表已經完全好了。”沈逍冷冷地說道。
若是以前,看到他這副像是從冰窟窿裡爬出來的樣子,華靜瑤只會覺得他欠缺生活的打擊,恨不能一個大嘴巴子掄上去,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可是現在,華靜瑤卻知道沈逍其實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比如他看到自己受傷,便毫不猶豫的給她醫治,比如她說想要癢藥,他便送來滿滿一罈。
現在她看沈逍,覺得可順眼了,就像小狸那麼順眼。
當然,沈逍如果肯叫她一聲姐姐,那就更順眼了。
不過華靜瑤也有自知之明,除非她再給沈逍的腦袋上來一石頭,否則清醒狀態下,沈逍是不可能再叫她“姐姐”的。
她比沈逍年紀小呢。
“好好好,你是大夫你最大。”華靜瑤重又坐下,乖巧得像個等待吃果果的好孩子。
沈逍走到她身邊坐下,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我沒有和你說,前兩天開封府有訊息傳過來。”
華靜瑤一怔:“開封府?啥事?”
她顯然是忘了。
沈逍耐心提醒:“我們查袁老仵作的時候,尹捕頭曾經提供過一條線索,開封府有個名叫裴渙的小仵作,師從許大力,而許大力則是袁老仵作的徒弟,當年與袁老仵作一起南下的。”
華靜瑤的記性其實很好,只是這個案子裡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她一時沒有想起來而已。
“我想起來了,據說裴渙的師傅姓許,曾經在順天府做過仵作,因此尹捕頭懷疑裴渙的師傅就是許大力,你說開封府有訊息傳過來,是什麼訊息啊?”華靜瑤好奇地問道。
沈逍點點頭,說道:“第一,裴渙的師傅確實是許大力;第二,許大力就在開封府;第三,裴渙已經動身前來京城了,我派去的人與他同時離開順天府,快馬加鞭,搶在前面回來報信,想來最多三日,裴渙便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