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三老爺的小院子一眼望到頭,屋子也只有簡單幾間,除了華三老爺一主二僕,還有一位負責打掃洗衣的粗使婆子。
婆子家住得不遠,幹完活兒就回家,從不在這裡過夜,華三老爺和青語全都記得清清楚楚,昨晚離開書房的時候,那幅墨荷圖還好端端地掛在牆上,也就是說,和這個婆子沒有關係。
華大小姐走到華三老爺面前,問道:“爹啊,除了那位殺妻的張山長,您還向誰顯擺過這幅畫?”
華三老爺正要開口,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這叫聲還沒有停下來,又是兩陣咕嚕嚕的聲音傳來,原來肚子叫也會傳染啊。
華大小姐不忍心了,看她爹那幅憔悴的模樣,真真是我見猶憐,就連她這個親生女兒都覺得可憐了,落在旁人眼裡那就更不用說了,華大小姐正要吩咐,馮娘子就已經進了灶間。
灶間的家活什都是齊全的,若是華三老爺點頭,房東太太說不定會親自過來做廚娘,因此,可想而知,這灶間裡的東西甚至比尋常人家的灶間還要齊全,就連點心模子都是成套的。
可惜這主僕三位,連同那位粗使婆子,平日裡除了燒水就不會進灶間。
華靜瑤讓小艾和史丁去幫忙,她繼續詢問華三老爺和青語青言。
華三老爺仔細回憶:“江南知道我買下這幅畫了,那天他來這裡時看到了,他不是個嘴快的人,應該不會告訴其他人。”
青語嘆了口氣:“三老爺啊,您在墨雨軒買下這幅畫的時候,當時鋪子裡至少有十幾個客人,他們應該全都看到了。”
“欸,墨雨軒是老字號,守口如瓶,未經許可是不會透露客人姓名的,當時鋪子裡的確還有其他客人,但是那些人與我並不相識,又怎會知道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華三老爺一本正經。
青語很無奈啊,三老爺啊,您是太低估您自己的知名度了吧,即使墨雨軒守口如瓶,那些客人只要看到您的這張臉,也能猜出您是哪一位了。
“除了墨雨軒的客人們,還有其他人嗎?梨香院的人呢?”華靜瑤繼續問道。
華三老爺搖搖頭:“我只帶著這幅畫去過梨香院一次,那天剛好梨香院裡的全都是書院的學生們,沒有識貨的,大可忽略。”
華靜瑤做個深呼吸,您怎麼就知道沒有識貨的人?人家難道還要敲鑼打鼓告訴您,我識貨我識貨我識貨,人家不用說,人家直接把你的畫偷走,這下你相信有識貨的人了吧?
“大約有多少人?”華大小姐沒有問華三老爺,而是去問青語和青言。
青語看看青言,青言看看青語,兩人猶豫地說道:“大約,大約有二三十人,也可能三四十人。”
華大小姐想要咬人了,咬她爹!
墨雨軒的老闆夥計,加上當天的客人們十幾個,再加上梨香院的二三十人或者三四十人,還有江南和江南的朋友們,這嫌疑人恐怕就要破百了,除了墨雨軒的老闆和夥計,外加江南,其餘那大幾十人,全部是面目模糊,姓名不詳。
算了算了,還是先找線索吧。
好在發現墨荷圖不見之後,這院子裡除了他們幾個,沒有其他人來過,書院更是沒有讓人進去過。
華大小姐慶幸朝食吃得夠飽,不至於像她爹那樣,餓得唇青臉白。
華三老爺幫不上忙,又不想給女兒添亂,只好勸道:“算了算了,丟了就丟了吧,那人偷走那幅畫,想來是個愛畫之人,只要他能夠妥善收藏,這畫是在我這裡,還是在他那裡都是一樣的。”
“噗!”華大小姐被她爹給氣樂了。
“爹啊,照您這樣說,那些採花賊翻牆頭偷香竊玉,也是因為他們是真心喜歡那些姑娘了?”
華三老爺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閨女在說什麼?
“那豈能一樣,不一樣,當然不一樣。”華三老爺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和自家閨女討論採花賊偷香竊玉。
“怎麼就不一樣了?這是一樣的。男子喜歡姑娘,就會三媒六聘上門提親,以顯示對這位姑娘的尊敬與愛慕,同樣,真心喜歡那幅墨荷圖的人,會登門拜訪,抬出真金白銀,說不定還會請位中人,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您,請您割愛,這和帶上媒人和聘禮登門求親是異曲同工,而那偷畫賊則與採花賊是一路人,被採花賊毀去清白的女子,要麼自盡要麼出家,要麼含恨終生,而那幅被您視若珍寶的墨荷圖被賊人偷去,為了避免被官府找到,說不定會被剪成一塊塊的,待到風平浪靜後再拿出來拼湊裝裱,也或者這畫會成為賭桌上的賭注,恩客送給花魁娘子的嫖資,還有可能會被哪個想不開的帶進墳墓裡陪葬,蟲叮鼠咬,浸在屍水裡,發黃變爛,最後變成一團紙糊糊."
華三老爺被自家閨女說得啞口無言,見閨女要上牆頭找線索,便貓下腰來,拍拍自己的肩頭:“瑤瑤,踩著爹爹上去。”
華靜瑤看看她爹那毫無瑕疵的側顏和那精緻的肩膀,謝天謝地,這麼俊美的男人是她爹,如果眼前這是位小哥哥,她可不忍心踩上去。
華三老爺自是不知道寶貝閨女的小心思,若是知道他閨女捨不得去踩的小哥哥,卻能狠下心來踩他,華三老爺怕是會摔破一地的水晶玻璃心。
華三老爺摳著牆皮,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卻覺肩上一鬆,他還以為把寶貝閨女摔下去了,連忙低頭去看,腳下沒有,再抬頭,卻見他那閨女早就在牆頭上了。
華三老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閨女這就上牆了?
“瑤瑤,你小心一點,別掉下來。”華三老爺比閨女還要緊張,早知道閨女要上牆,當初租房子時就租個矮牆頭了。
“爹,我看到馮娘子的飯做好了,您快去吃飯吧,等會兒我自己下去。”
沒等華三老爺回答,華大小姐就一溜煙兒地跑了。
是在牆頭上一溜煙兒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