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如何了?”朱自恆終究是愛著妻兒的,這幾日送了朱秋語去外家,他跟姚小夏之間,一直沒有說話。
“母親,”朱時雨回道,“父親還是去看看她吧……”
父母之間一向和睦,朱時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從何勸起。
至於父母之間冷戰的起因,朱時雨能夠看到,是因為如意相看的事情。父親是埋怨母親,沒有盡力吧。可是王夫人那樣的人,朱時雨覺得,並不是母親能夠勸得動的。
“父親,是因為如意嗎?”朱時雨總算鼓起勇氣,問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如意年輕尚小,不用這般著急啊。”
朱自恆長嘆了一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道,傅家的那個王夫人,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可是他的繼母朱氏,比起王夫人來,不好相處之餘,還暗藏黑心。只要夫妻之間關係和睦,這婆母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怎麼樣。
更何況,如意有天家撐腰,尋常婆母,再挑剔也不至於太過分。所以朱自恆左挑右選,最後定了傅家和霍家的子弟。誰知道,最後反戈的,反而是姚小夏。
“時雨,”朱自恆想了想,也是時候,跟孩子說清楚了,“若是可以,我一輩子都不願意讓人知道如意的身世。”
朱時雨在知道徐婉如身世的時候,跟父親有過一番長談。當時朱自恆就指了出來,朱家不是郡主的良配。
朱時雨雖然心慕徐婉如,可是也知道,他跟徐婉如雖然是血親,兩人的身份差距,的確不小。若是他比徐婉如大一些,已經有功名在身,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可是他自己的年紀擺在那裡,朱時雨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機會很小。眼下的他,什麼都扛不起來,更遑論護地如意周全。
“父親,”朱時雨猶豫了一下,正想開口,卻別朱自恆給打斷了。
“你和如意自幼就感情深厚,”朱自恆說道,“這一點,卻讓你母親誤會了……”
朱時雨本以為,父親要說,他和如意的身份差距過大,再或者,是說他年紀太小,誰想,父親完全就沒有把他和如意湊到一起的想法。
“你母親今日如何,你我都看在眼裡。”朱自恆也不管朱時雨的面色如何,兀自說了下去,“你可曾想過,若是如意進了我們朱家,萬一有什麼衝突,你母親若是也如此,一次兩次你能勸和,三次四次呢。如意本就沒有孃家,再失了外家,這天下,你讓她找何人求助?”
朱時雨聽到這裡,脫口而出,“我會護著如意的……”
“你護著?”朱自恆的臉色更是嚴肅了幾分,“你如何護?就你母親一人,你就很難面對,更何況,還有這滿京城的人!你倒是跟我說一說,你能攔住哪一家?”
朱時雨頓時沉默了,的確,眼下的他,誰都攔不住。等他功成名就,也差不多而立之年了。那時候的如意,朱時雨完全不敢去想。
“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情,”朱自恆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答應父親,你今生,做好如意的弟弟,萬事給她撐腰,也給她一個可以回的家。”
想到暗自哭泣的母親,再想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朱時雨嘆了一口氣,他自來聰慧,父親說的這些話,他如何聽不懂呢。
見他嘆氣,朱自恆倒是也不逼他,只說,“我說的話,你回去好好想想。”
朱時雨聽了,依禮告退,回後院的路上,還要勉強撐起笑臉,去開解母親。眼下之事,父母之間的矛盾,都是因為他的一片心思而起。朱時雨看了一眼天空,眼下的他,的確什麼都幫不了如意,若是強求,只會壞了多年的情分。這一點,朱時雨心知肚明。
也罷,再不濟,他也是如意的血親,一生一世守了她身邊,總還是做得到的。
朱時雨離去不一會兒,後院就有人來請朱自恆,說夫人特意下廚做了幾個小菜,讓他過去。
朱自恆應了,讓人先去回覆姚小夏了。
塵埃落定,朱自恆閉眼長舒了一口氣。
這次的事情,的確是他的安排,否則,朱自恆也不知道,如何快刀斬亂麻,一口氣斬斷妻子和兒子對如意的想法。
他和姚小夏成親以來,夫妻之間親密無間,朱自恆從未對妻子用過什麼官場上的手段。只是這次涉及如意,朱自恆不得不出手,早些定了調子。
接著,才是正戲。他的目標,從來就不在京城。
朱自恆睜開眼睛,掩下對妻子的愧疚,起身往後院去了。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在皇帝出手之前,把一切都給定下。
自從徐婉如和傅家相看失敗的事情傳開,京城的人都以為,如意郡主多半要避世一段日子。誰知道,她絲毫沒有變化,仍舊隔三差五,帶了人馬,往京郊而去。
京衛的不少首領,都和青眉衛有親,因為倪紅霞的緣故,對這個年少的郡主,倒是有幾分維護。而倪紅霞的侄女倪燕兒,也跟了徐婉如身邊,和小蓮一起,左右護著她了。出入京衛的次數多了,將士們看見這兩位姑娘,就知道是如意郡主來了。
原本,京衛眾人對這個年少的郡主,並沒什麼好感,只以為這嬌滴滴的郡主,多半隻是個掛名的主。誰想,她常來京衛不說,看樣子,頗有點做主掌權的味道了。
施家的人馬,因為榮慶公主的事情,牽扯出來一批,紛紛下馬。而施家主母的孃家人,更是一早就被清出了京衛。
所以徐婉如來的時候,高層的將官,多半是新來的。而中下層的將官,利益也沒受影響,誰當家做主,只要不缺了他們的好處,也沒什麼好計較的。皇帝要給他女兒長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徐婉如又有丁循幫忙,拉攏了一批人馬,京衛雖然換人,卻算不得動盪。過了幾個月,人心漸漸安定,該幹嘛的,也都幹嘛去了。
徐婉如自然知道,京衛的人,對自己這麼個年輕姑娘,並不信服。可是這事,她也深知,一時半會兒,急切不得。不管是人心還是權力,這一世的她,都不打算輕易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