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遠當年之所以家道中落,跟施家也有擺不脫的干係。否則,秦傑敏也不會無視施曠和他繼母之間的矛盾,直接跳過施家,建議徐婉如重新扶植丁家。這裡面的偏見,徐婉如心知肚明。
秦傑敏的生母馬氏本有姻緣,卻因為族中姐妹被施擇休棄一事所連累,最後被人退親,只得依賴兄長馬文遠過活。馬文遠在秦府尹手下做幕僚,連帶著,自己的妹子,也做了府尹的妾室,生下秦傑敏之後,卻難產而死。
如果不是施曠生母一事,馬氏說不定,婚姻美滿,為人正室,不用走這艱辛而又短暫的一生。所以,秦傑敏內心,對施曠這個幸運兒,是有些不滿的。
施曠的生母馬氏被休棄,最後卻連累了秦傑敏的母親。施曠雖然沒了母親,卻以嫡長子的身份,很有尊嚴地在施家長大,現在還成了崇寧侯的世子。
而秦傑敏呢,卻是個庶出的孩子,一身揹著這個名頭,在秦府求生。若不是秦府的祖母是個偏心的,秦傑敏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躲過嫡母的毒手。
兩廂對比,秦傑敏對施曠,自然是怨恨和嫉妒的。施擇休棄髮妻,這事自然不地道。可是,秦傑敏對施擇的怨恨,遠不如對施曠的強烈。因為,本該倒黴的是施曠,最後卻成了秦傑敏。秦傑敏無辜出世,無辜受累,母親又死於難產,對施曠這麼幸運的人,自然是有些怨氣的。
所以,初進郡主府的時候,秦傑敏避開了所有施曠和施暉不和的訊息。只說,要扶植丁家和徐簡,取而代之施家。這個施家,在秦傑敏眼中不分彼此,施曠和施暉,都是一樣。
只是而今,徐婉如卻想拆了施家,讓施家的長子施曠去對付他的父親施擇。這樣一來,馬文遠和秦傑敏對施曠的怨氣,就得忍一忍了。
其實,馬文遠對施曠,估計沒什麼感覺。雖然施曠的生母遇人不淑,下堂自盡之後連累了馬文遠的妹子馬氏,可是追根究底,問題出在施擇身上。所以馬文遠對施擇是有怨氣的,對小一輩的施曠,反而沒什麼感覺。只是秦傑敏卻覺得,自己受盡艱辛,而施曠卻做著風光的世子,所以才生了許多不平出來。所以徐婉如有所行動之前,還得讓自己一邊的人,保持一致的立場。
所以,馬文遠一來書房,徐婉如就擺明車馬,把她關於施家的打算,說了一個仔細。提及施曠的時候,徐婉如看了一眼馬文遠,說道,“若是再這樣下去,施曠要麼奪了他父親手中的人馬,要麼,就是丟了性命。”
至於施曠會死在誰手裡,徐婉如覺得,肅宗這次既然假借馬氏之名出手,只怕這個馬氏身上,也不怎麼幹淨。否則,肅宗栽誰的贓不行,非要栽贓這個繼母。
“郡主的意思,”馬文遠聞絃歌而知雅意,問道,“是想留下施曠了?”
馬文遠來投郡主府之前,秦傑敏只跟他提過施家。當年馬文遠舉業中斷,在京城沒有立錐之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牆倒眾人推,施家落井下石,勢利眼的人,自然會幫他對付落魄的馬家子弟。
徐婉如點點頭,含笑看著馬文遠。若是這個長史想不通她的意思,那麼,馬文遠也就不是傳說中的馬文遠了。
果然,馬文遠毫無芥蒂,笑了笑,說道,“那不怒心中,可能會有些塊壘。”
“給他送一罈子酒,”徐婉如輕輕一笑,“讓他酒澆塊壘。”
馬文遠笑著點點頭,問道,“若是施曠得了郡主相助,一家獨大了,如何?”
徐婉如看了一眼馬文遠,知道他一定也有法子制衡施曠,只是,他不說,就等著她先說。看樣子,不僅僅是她在找長史,她的長史也在考察她啊。
“我手中可用之人很少,”徐婉如沉吟了片刻,低聲說道,“不知道,長史覺得,丁循此人如何?”
馬文遠一愣,他可以放下心中芥蒂,卻不知道,徐婉如也能放下私心偏見。要知道,如果丁循坐大,徐簡這個忠順府的世子之位,可就不怎麼穩當了。
進郡主府之前,馬文遠就聽說了,如意郡主對那個世子弟弟,十分在乎。而今想來,莫非天家的人都這般薄情,現在她要用丁家了,就捨棄了這個無依無靠的可憐弟弟?這樣看來,他倒是要仔細思量一番了,這次改投郡主府,是否值得了。
“若是丁家坐大,”馬文遠很是謹慎地說道,“只怕世子危矣。”
徐婉如笑著搖搖頭,看了一眼馬文遠,說道,“丁家坐大,不在京城,在宣府。”
馬文遠一愣,果然不怒說的沒錯,如意郡主值得投靠。他以為,她只是一個閨閣女子,京城裡又是出了名的刁蠻任性,能有什麼心胸。而今看來,只怕他認識的男子裡面,也沒幾個比得上如意郡主的了。
這個丁家,早已經坐大,只是不在京城,卻在宣府。可是宣府那邊,丁家之所以坐大,只有一個原因,他們一心一意跟了肅宗,所以才成了天子心腹。
可是太子一事,丁家有些走歪了路,把女兒嫁到了忠順府,跟鄧家來往的近了一些。只是這些年來,丁家再沒有行差踏錯,一直堅定不移地站在肅宗一邊,這樣的純臣,肅宗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丁峰在宣府站住了腳,而今也是大宣總督的熱門人選。
這個時候,正是丁循低調做人做事的關鍵時刻。他父親在總兵的位置之上,有可能更進一步。丁循這個長子在京城,可以做一些事情出來,卻不能太過張揚。
這樣一來,即使丁循給徐婉如幫忙,在京衛裡跟施曠保持平衡,就成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他若是奪了施曠的風頭,丁峰在宣府就不易處了。
畢竟,兒子在京衛成了一把手,父親又是京城門戶宣府的總兵。他們父子如果聯手,只怕京城很容易就會被人攻破。肅宗再信任丁家,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把自己的門戶一口氣全交到丁家人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