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誠的這次意外,朱自恆心中十分疑惑。
第一個疑惑,就是蕭誠突然就莫名其妙死了。就他所知,蕭誠是個有心機有成算的少年人,又久在沙場征戰,如何就會失算墜下懸崖。就算不能殺敵,拼死突破重圍,就憑蕭誠的本事,應該也不難做到啊。
第二個疑惑,就是肅宗為什麼這般著急脫手。蕭誠去世的訊息,傳回京城不過幾天,雖然錦衣衛的訊息十分可靠。可甘州畢竟那麼遠,即使肅宗插了人手耳目在蕭家的軍隊裡面,也不見得就是真的。
這年頭,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都有可能是假的。肅宗如何,就這般輕易,給蕭誠提了品級,預設他死亡了。
如果朱自恆不是瞭解內情,知道肅宗對蕭誠這個準女婿還算滿意,他可能都要猜,是不是肅宗殺人滅口了,所以才這麼快預設蕭誠死了。
所以,朱自恆到了蕭府的時候,看見一色的白色燈籠,白色蠟燭,心中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就見靈堂外面白幡亂舞,一瞬間,朱自恆都有些愣了。好好的一個少年人,前些日子在定州城剛見過面,如何就這樣沒了。
再看靈堂之上,雖然設了靈位,設了香爐,靈位上面卻沒有寫名字。想來蕭家,仍舊不願意接受蕭誠死亡的訊息。若非肅宗要把這事強行按捺下去,只怕蕭家現在還不肯設靈堂呢。
本來,朱自恆位高權重,雖然是個文官,來了蕭家也是上賓。可是他看蕭家上下,對他的態度極為冰冷,心中就有些隱約猜到了,大概,他們是怪如意吧。若非為了徐婉如,蕭誠也不可能立功心切,最後戰死。
只是這事如何能怪徐婉如呢,她又不知道,蕭誠會是這麼一個結局。而且,攔著她和蕭誠親事的,卻是宮裡的肅宗啊。
肅宗這個當父親的,這麼些年從來就沒有盡過父親的義務,可是一出場,就害的徐婉如被人誤會,朱自恆心中,十分不舒服。
只是人在蕭家,朱自恆也不好表現出來,只是找了管家,讓他去找家主,說是吏部侍郎朱自恆來了。
管家分明是知道朱自恆是誰的,卻非要討了名帖細看,才讓人安排了朱自恆去了側廳。
若不是為了徐婉如,朱自恆壓根兒不會來蕭家。大楚重文輕武,他又是文官領袖,日後入閣拜相是遲早的事,區區一個武將世家,他還真的不怎麼放在眼裡。雖然朱自恆在官場多年,早已經見過許多摧眉折腰事權貴的事情,可他有才有能力,又有肅宗背後撐腰,還真沒有人讓他低頭的。所以,朱自恆強壓著心頭的不舒服,在側廳裡坐下,等著蕭家的家主。
只是在這略有春寒的深夜裡,蕭家卻連一杯熱茶都沒奉上。等了三刻鐘,朱自恆心知,是蕭家故意為難,只是他不問清楚蕭誠的事,實在沒法和徐婉如交代。所以,朱自恆只得再坐一會兒。
等他實在不耐煩的時候,蕭遠水卻出來了。除去蕭遠水,還有一個朱自恆十分厭惡的人,就是忠順府的徐錚,竟然也跟著蕭遠水出來了。
蕭遠水是蕭家三兄弟裡久駐京城的一個,只是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去趟甘州,跟三邊的兄長們通一下氣。
看起來,蕭遠水是三兄弟裡最沒出息的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朱自恆也知道,蕭家三兄弟一個都小看不得,這蕭遠水是真紈絝還是假紈絝,他是不好明說的。
而跟蕭遠水關係甚好的徐錚,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真紈絝。兩人關係一向不錯,這次蕭家出事,徐錚自然義不容辭,上門來幫忙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蕭家人對朱自恆怒目相向,對徐錚卻十分親切。朱自恆心中疑惑,卻跟兩人見過禮,問起了蕭誠的事情。
蕭遠水的說法,和朱自恆從肅宗那裡聽來的,幾乎沒有區別。等朱自恆打算細問的時候,蕭遠水卻看了一眼徐錚,跟朱自恆說道,“末將跟侯爺商量了一件事,正好朱大人也來了,這事還得問問大人的意見。”
朱自恆一愣,他跟蕭家沒什麼關係啊,蕭誠的葬禮,他能有什麼意見。既然肅宗壓著蕭家趕緊辦了,他一個臣子,雖然跟蕭誠有過來往,也只能感慨天不假年,讓蕭誠英年早逝。他之所以仔細詢問蕭誠是怎麼死的,也只是想跟徐婉如有個交代。蕭遠水能有什麼事情跟他商量呢。
朱自恆在朝堂上,是個無所不能,心思縝密的人。所以這會兒蕭遠水說起來了,朱自恆也滴水不漏,只讓他說出來,大家商量商量。
誰知道,蕭遠水一開口,朱自恆就差點砸了蕭誠的靈堂。
“朱大人,”蕭遠水看了徐錚一眼,對著朱自恆說道,“末將剛才跟侯爺在商量大郎的事。”
“嗯,”朱自恆點點頭,這個大郎,就是蕭誠了,他是蕭家長房長孫,自然是蕭家大郎了。
“大郎今年也二十一歲了,為了如意,他也等了許多年,”蕭遠水說的沒錯,朱自恆也沒出聲,卻有些奇怪起來了,這會兒蕭遠水說這個幹嗎。
突然,朱自恆看了一眼徐錚,見他目光賊亮賊亮地坐了一邊,心中就知道,多半有些不妙。要知道,徐錚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你讓他做什麼事,他是萬萬不成的。可是若讓他破壞什麼事,那個十拿九穩,看他目光灼灼,貌似又闖下什麼爛攤子了。朱自恆心中一緊,卻聽見蕭遠水說道,“大郎去甘州之前,我們老夫人也跟燕國公主商量好了,讓如意嫁給大郎。”
雖然朱自恆有不好的預感,可到這個時候,蕭遠水說的話,都沒有太大的毛病。的確,蕭誠是為徐婉如耽誤到現在的,這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而許老夫人去忠順府提親的事情,朱自恆更是清楚了。若不是肅宗橫插一手,說不定如意和蕭誠的親事,一早就成了。對於蕭誠的突然去世,朱自恆也不知道,是該慶幸沒有定親呢,還是該可惜蕭誠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