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著聞九霄去鎮北王府的,都是武藝超群的,即便退出了房間,以他們的耳力還是把談話內容聽到了一些。
別的也就罷了,關於柔弱……
他們看著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女人,全都沉默了。
昨晚,就是這個柔弱的女人以一己之力重創鎮北王府百十多人,一個人帶著小聞大人飛奔還把他們全都甩在後面,她可真“柔弱”!
都是傷員,趕路自然快不了,再加上都已經在安城的地界上了,有東北軍的精銳戍守,大家難免就沒了之前的緊迫感。
他們沒有,餘枝有呀!人都救出來了,任務完成了,她自然就該撤了,家裡還有小崽子等著呢。
可是,餘枝萬萬沒有想到,聞九霄這人居然化身牛皮糖,死活黏著她不放。她一說要走,他不是頭疼就是心口疼,要不就咳嗽,劇烈得心肺都要吐出來似的那種。
其他人就哀求,“餘東家,您再護送我們一段吧。小聞大人身受重傷,若是撞上鎮北王府派出的刺客怎麼辦?”
餘枝嘴角抽了抽,看向聞九霄的目光簡直一言難盡。他中了三箭,是流了不少血,但也只是瞧著嚇人罷了,其實根本就沒傷到要害。
她都不知道鐵面無私的小聞大人還是個戲精!暴躁!
看在即將到手的五六七八千兩銀子的份上,餘枝咬牙忍了。就這麼左一段右一段,一直到知府衙門餘枝也沒找到機會離開。
她看向非要躺她腿上的聞九霄,目光裡透著不善,威脅道:“三爺,您說我這一掌下去,您是粉碎性骨折呢?還是從此半身不遂躺床上度日了呢?”
上了馬車的聞九霄簡直就是個無賴,不僅得讓她陪著,還得躺在她腿上,不然就咳嗽聲震天,別人還以為她把他怎麼了呢。
這還不算,他一咳嗽,外面就有人就來敲車廂,哀求她照顧一下小聞大人。這個人簡直就是聞九霄的忠犬,狗腿程度能與清風一拼。
為了自己的名聲和清靜,餘枝只好忍氣吞聲。
聞九霄漆黑的星眸中飛快閃過笑意,這女個還想要名聲?都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了,她哪裡還有名聲?說她心大吧,她敏銳得跟林中的小獸似的。說她謹慎吧,她偏又對男女大防什麼的懵懵懂懂,是因為自幼無母教導嗎?
“你捨得嗎?”聞九霄早就看穿餘枝的嘴硬心軟,那他也不介意在她跟前示示弱。
說這句話的時候,聞九霄的氣息就弱了三分,伸著沒受傷的那隻手去抓餘枝的手,“姑娘家家的,不要那麼暴躁。”
餘枝拍開他的手,面無表情,“我不暴躁,我現在想爆炸,三爺想感受一下嗎?”冷冷瞪著聞九霄三秒,“起來!”
這一回,聞九霄順當地起來了,捂著傷口,艱難地靠在車廂上。眼尾垂著,委委屈屈的樣子,還小聲都囔,“真無情。”
餘枝冷眼看著他表演,真該讓大理寺的官員都來看看,這演技,若擱在她上上輩子,怎麼也得給他頒發個小金人。
無情?她要是無情早就把他扔一邊去了!這個人……不行了,她不能再看到他了,她怕一個忍不住會把他掐死。
餘枝深吸一口氣,在心裡拼命告訴自己:澹定,澹定!還有大幾千兩銀子沒到手呢。
最後瞪了聞九霄一眼,鑽出馬車揚長而去。
真不行了,在鎮北王府揮出的那一劍沒讓她氣息紊亂,倒是這一路被聞九霄氣得……得回家跟小崽子貼貼,平息翻騰的氣血。
聞九霄從車窗看著餘枝遠去的背影,嘴角微扯,笑了笑。
“大人!袁大人過來了。”
聞九霄臉上的表情瞬間便斂得乾乾淨淨,“扶我下車。”
“小聞大人終於回來了!”袁文睿大步迎過來,臉上帶著喜色,見聞九霄被人扶著,“小聞大人受傷了?”臉上現出幾分急色,“快,快,快去請大夫。”
聞九霄連忙擺手,“已經請過大夫了,袁大人不用擔心,都是外傷,不要緊。”
袁文睿這才鬆了一口氣,但看向聞九霄的目光還是帶著擔憂。小聞大人多要強的一個人呀,若不是傷的重了,何用別人攙扶?說是外傷,怕是也不輕吧?
不過轉念又想,能從西北活著回來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快,小聞大人快進裡面歇著吧。”袁文睿連忙道。
聞九霄卻沒動,而是道:“這回就不麻煩袁大人了,聞某去石榴巷養傷。”說到石榴巷的時候,他的聲音都輕快了三分。
袁文睿一怔,隨即想起餘東家可不就住在石榴巷,小聞大人這是要去餘東家家裡養傷?想到這兩人的關係,袁文睿會心地朝聞九霄笑笑,“那行,袁某就不耽誤小聞大人……養傷了,哈哈!”養傷這兩個字,怎麼都覺得曖昧。
聞九霄表情不變,就跟沒聽懂他的打趣一樣,拱手道:“如此就先不勞煩袁大人了,待聞某養好傷再來登門拜訪。”
袁文睿熱情地把聞九霄送出老遠,望著馬車漸漸消失,他才收回目光。有情人終成卷屬,很為聞九霄感到高興。
餘枝回到石榴巷,先入眼的便是火紅的石榴花,石榴花已經開了一個多月進入尾聲了,即便這樣也紅彤彤地。
餘枝的臉上不由露出微笑,當初選擇住在石榴巷,她就是看中這滿巷的石榴花了,太美了!
先去斜對面接小崽子,一進門,院子裡可熱鬧了。
四個大人,一個孩子,外加一條大狗,滿院子撒歡跑著,也不知道在玩什麼,個個滿頭大汗。
餘枝有一種進錯門的感覺,這麼熱的天,不在屋裡涼快,不找個樹蔭待著,在大太陽底下跑什麼?男人的精力都這般旺盛?
“娘!”騎在大狗身上的小崽子看到餘枝,一下子從大狗身上滑下來,小短腿跑得可快了,“娘你回來啦!”
揚著的小臉笑容燦爛,瞬間就把餘枝治癒了,她拿出帕子給他擦汗,“跑什麼?熱成這樣。”
“我們在玩打仗,我是威武的大將軍,他們都是小兵,大狗狗是我的戰馬。”小崽子可興奮了,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對,我們在玩打仗。”斜對面四個異口同聲說道。
看到他們為了陪小崽子玩,身上衣裳都溼透了,餘枝很不好意思,“勞煩你們了,怎麼不帶著舟舟在屋裡玩?”
死人對視一下,又異口同聲道:“餘東家客氣了,咱們都是粗人,就喜歡在外頭打仗。”
在屋裡玩?玩什麼?玩“你問我答”嗎?
那還是算了吧!外面雖然熱了點,跑來跑去雖然累了點,但安全呀,他們好歹還能當個人。在屋裡……他們不是豬就是驢。
餘枝有些莫名,小崽子已經開始告狀了,“我本來沒想出來玩的,我跟叔叔們在屋裡玩‘腦筋急轉彎’,我問他們過年的時候先殺豬還是先殺驢,他們都答不上來。”
餘枝……
懂了!餘枝總算明白了那四個為何一臉生無可戀了。崽兒,原來是你欺負人啊!
先殺豬還是先殺驢呢?先殺豬,驢也是這麼想的。先殺驢,豬也是這麼想的……
餘枝真想捂臉立刻消失,誰家還缺小崽子?快點領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