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在廣平胡同的最東端,徐婉如的車馬一過寶禪寺,就找到了廣平胡同。如意郡主府的車馬一出現,自然有人報於福王知曉。畢竟,福王府就在寶禪寺和廣平胡同的西南側。
福王和肅宗差不多年紀,他這個皇叔,自然不比英王那個年紀的皇叔,總要自矜身份。知道徐婉如來了東城,想著她多半要順路來福王府請個安。自是吩咐下去,讓人備了些小女兒家喜歡的甜點飲食,等著徐婉如上門。
等人來報,說如意郡主去了姚家,福王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倒是也能理解。畢竟,徐婉如的生母朱念心,就是姚家的外孫女。
而今正值盛夏,雖說快要入秋,卻是京城最熱的時候。徐婉如知道,姚家必定有什麼話要吩咐,否則也不會這般多年沒有來往,卻突然送了帖子上門。坐了車裡,花青一邊給她打著扇子,一邊又擔心車裡的冰塊太過寒涼。胭脂倒是爽直許多,言語之間,不禁就有些嘀咕姚家,這麼熱的天,有什麼話不能去郡主府裡說。郡主府裡要風有風,何等的愜意涼快,何必折騰了她們郡主,這麼個天氣卻往城東跑。
樹上的知了,一聲比一聲叫的響亮,徐婉如放下車簾,心裡也覺得有些疑問。姚家找她,徐婉如覺得,多半跟朱家無關,反而很可能要說鎮國公謝家。
姚家現在的家主,正是她外祖母的同胞兄長姚宣。姚宣和姚綺霖兩人,實則是姚汝南的外孫和外孫女。他們本是馮徵的子女,卻過到了姚家。馮綺雯是他們兩人的同胞姐姐,而馮綺雯跟謝家的恩怨情仇,姚家人自然心中有一筆賬。
馮綺雯跟謝克寬的一場親事,改變的,又豈止是姚家馮家的命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可能還改變了國運。如今塵埃落定,徐婉如不知道,姚家還要吩咐她一些什麼。
車馬到了姚家門口,早有人開了正門相迎。姚家在大楚一朝,並無子弟入仕,可是府邸卻相當氣派。徐婉如抬頭看了一眼姚家的高牆大院,雖無違制之處,卻也不是尋常富貴人家能比。想來,應該是姚汝南當年留在京城的舊宅。
進了二門,就有兩個三四十歲的婦人,帶了一堆婆子丫鬟候著。徐婉如在朱家的時候,也曾見過一兩次姚家的人,其中一個,便是姚小夏的弟媳婦方媛。想來另外一個年長些的,應該就是姚家的長子媳婦陳佩珍。這兩人跟姚小夏是至親,但是跟徐婉如,卻隔了一層。算起來,徐婉如的母親朱念心,跟這兩人的夫君,算的上姑表兄妹。
徐婉如下了車,陳佩珍和方媛帶人上前,正要行禮,卻被徐婉如攔下了。
“舅媽不必多禮,”徐婉如隨了朱時雨的輩分,省了個表字,直呼舅母。
陳佩珍和方媛對視了一下,彼此都覺得有些意外,這個如意郡主,倒是沒有傳言中的那般跋扈。
幾人進了屋子,陳佩珍又召了姚家的小輩,陪著徐婉如用了些茶水點心。陳佩珍比姚小夏長了幾歲,家中長子姚紹平早已成親,來作陪的,便是長子媳婦朱秋萍。而朱秋萍又是朱自恆的堂侄女,出閣之前,就跟徐婉如見過幾次。有這麼個朱家人在,姚家對這個陌生的如意郡主,倒是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見徐婉如沒什麼郡主架子,姚紹平的么妹姚新雪,倒是很喜歡跟著徐婉如左右,一邊拿亮晶晶的眼睛打量著她,一邊又使勁介紹,那個點心好吃。因為祖父的緣故,姚新雪對朱家知道的不多,只曉得姑姑嫁去了朱家,家裡還有個比自己小許多的妹妹,喚做朱秋語。又因著大嫂朱秋萍的關係,姚新雪對自己那個小表妹,甚是上心。新年裡姑媽回了次姚家,姚新雪才算認識了朱秋語。這會兒見了徐婉如,就跟她打聽起小表妹的近況。
姚家嫁了姚小夏到朱家,而朱家又嫁了朱秋萍到姚家,怎麼看,兩家都算的上聯絡有親,並沒有斷絕來往的意思。可是偏偏這麼些年,徐婉如卻很少聽說姚家的事情。想來,這其中,多半是姚家老爺子的意思。
徐婉如心中暗想,莫非是當年對大梁亡國的不情願,或許,姚家老爺子非要守著舊國做個忠臣,不願對大楚俯首。只是這樣祖孫三代,都無一人入仕,日後想保持這樣的高門大院,錦衣玉食,只怕十分不容易啊。
眾人正說著話呢,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徐婉如正端著茶水,抬頭一看,就看見一個穿了身灰色袍子的老人,花白的頭髮,卻身形高大。就見他逆著光,慢慢走了進來。想來,屋子裡突然這般鴉雀無聲,就是因為他的緣故。
陳佩珍原是坐著,見那老人進來,倒是起身問道,“馮管家,是老爺子有請嗎?”
原來是姚家的管家,徐婉如放下茶盞,就見那馮管家衝自己行了禮,問了安,又說道,“郡主,我們老爺有請。”
徐婉如點點頭,就打算起身,隨著馮管家前去。花青和胭脂也馬上跟著,想隨著同行。誰想,這個馮管家卻出聲阻止,“郡主,我們老爺子說了,讓您一個人去。”
徐婉如倒是很好奇,這個姚老爺子,到底要說些什麼,就示意花青和胭脂留下,自己跟著馮管家,去了前院的書房。
姚家的府邸建的中正平和,沿著主軸,前後院十分清楚。可是這馮管家帶了徐婉如到了前院,不筆直走,卻往西邊去了。徐婉如心中雖然有些疑惑,卻也知道,自己帶了這麼些人上門,姚家一門老小都在,出不了什麼事。
馮管家帶著徐婉如,一路到了西邊的一個院子,想來,就是姚宣的書房所在。門口的人見了馮管家和徐婉如,就有人進去通報。一會兒,那人就出來說,讓管家帶著如意郡主,直接進書房說話。徐婉如倒是許久沒見過這般脾氣古怪的老人,心中越發有些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