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餘枝先提的,但聞九霄還真動心,餘枝便就覺得有些意外了,“你還真打算找父親求援?”
據餘枝所知,聞九霄跟公公的關係也就一般般……好吧,她承認,其實一般般都算不上。這對父子倆一碰面就吵,即便不吵,也是你陰陽怪氣,我怪氣陰陽,跟普通的父子不太一樣。
而且,聞九霄獨立慣了,也不愛問家裡要什麼,也就這才來山雲縣,從家裡要了人手。至於公公給的銀子,聞九霄說那是程儀。
父子倆明明相看生厭,餘枝也知道大半是聞九霄單方面看他爹不順眼,他那麼傲氣的人,能願意向他爹低頭?
正盤算著怎麼薅他爹羊毛的聞九霄抬頭,有些莫名其妙,“啊,不行嗎?不是你提議的嗎?我覺得這主意很好。”
餘枝有些傻眼,很好?聞九霄覺得這主意很好?他是能為五斗米折腰的人嗎?他多狂傲啊!表面上瞧著還挺謙遜,骨子裡,嘖嘖,那是恨不得老天老大他老二。連安樂公主惹了他,他都敢下死手的一個人,願意為了銀子去求他爹?
這畫風不對,太違和了。
“不是,你跟父親不是,那什麼,你能受這個委屈?”
雖然餘枝的話說得顛三倒四,但聞九霄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人拉到自己膝上,“是什麼讓夫人對為夫有這樣的誤解?枝枝啊,聞家沒分家呢,總不能我這個兒子外放了,家裡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我在外頭做出了政績,不也是給武安侯府和父親長臉嗎?家裡支援我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個嫡出,家產至少得分我三成,總不能我出息就該吃虧吧?那不行,都是一樣的兒子,憑什麼?”
餘枝整個人就很凌亂,古代的家族錯綜複雜的關係,她真不太能搞懂……算了,你高興就好。
聞九霄把玩著餘枝柔軟無骨的小手,一邊在腦中措辭,想著怎麼給他爹寫信才能薅出更多的羊毛。銀子,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銀子。
銀子……他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道:“你說的沒錯,要剿匪。”
山雲縣什麼都缺,短時間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拿自己的銀子往裡貼也不是長久之計,翻一翻老鼠窩倒是能應應急。
對,剿匪。
用護衛建宅院太浪費了,得把他們撤出去,乾點他們應該乾的事情。至於建宅院,那就招工吧。招本地人來幹。
山雲縣本地勢力有四家,分別是張家、嚴家、馬家和宋家。除了張家有個兒子做巡檢,其他三家在縣衙都沒有人。不是不想,而是蘭煥平抗住了壓力,壓根就不讓這幾家有機會安插人。他心裡很清楚,若是這幾家摻和進來,那就能架空他這個縣令,整個山雲縣會變成張嚴馬宋四家的一言堂。
甚至這四家為了爭權還會不斷爭鬥,到時苦的還是山雲縣的老百姓。
蘭煥平是個倔強的老頭,縣衙缺人,缺就缺唄,朝廷沒往這派人,咱也不敢私自安插不是?張家那個巡檢是走別人的門路,他攔不住,但也很快把人調得遠遠的,不能干涉縣衙的公務。
反正山雲縣窮,也發不起俸祿,養不起人,你張家願意自個出米糧養著人,那就養著吧。
換了新縣令,身為本地的大戶人家,可不得稱量稱量?別看這四家沒露頭,私底下早就派人打聽訊息了。
這四家在本地雖稱得上大戶人家,但山雲縣是什麼地方?窮山惡水,窮鄉僻壤,他們無非就是家裡銀子多些,使喚的奴僕多些,住得宅子大些,家裡的鋪子莊子多些,但他們的手伸不到京城,甚至在州府都沒什麼人脈關係,自然不知道新縣令的身份來歷。
知道人是京城子弟,這還是蘭煥平走時故意漏出去的,為的是讓這幾家有個忌憚,別成天想著給新縣令使絆子。
就算不知道新縣令的來歷,但他們有眼呀,新縣令帶來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車馬物資,他們看不見嗎?都明白這一位跟蘭煥平不一樣,是個有後臺的,怕是京裡哪家豪門來刷資歷的子弟吧。可到山雲縣這麼個窮地方來刷資歷,家裡怎麼想的?
翟有貴等人往這幾家傳話,說是新縣令要設宴款待他們。張嚴馬宋幾家摸不清新縣令的來路,自然要細細打聽,奈何翟有貴這人跟泥鰍似的,滑不熘手不說,那嘴跟蚌殼似的,緊著呢。
這個翟有貴,說是衙門裡的捕頭,還不是日日跑去給人修房子、跑腿?以前誰把他放在眼裡了,這會倒是抖起來了,一口一個縣太爺有令。
哼,小人得志。
若放在以前,他們早發火了。現在卻不行,沒見翟有貴捕快的公服都穿上了?那腰刀是新的吧?不僅不能得罪,還是笑著臉寒暄。
等人一走,那臉蛋子就掉下來了,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新縣令設宴請他們,還指明各家能帶一個兒子,難道是向他們示好提拔他們的兒子?想著縣衙空出的同知、縣丞、主簿等缺兒,他們心頭火熱,很想說,不用提撥他們的兒子,他們自己就能盯上。
不,哪有那麼好的事?他們很快又冷靜下來。京中豪門子弟,一向眼高於頂,哪裡看得上眼他們?難道是想向他們要銀子要糧食?
這就不太好辦了,給吧?他們肯定不樂意。何況這裡頭還有個給多少的問題。給多了,肉疼。給少了,新縣令能同意?一點不給吧……怕是也不行。
幾家的家主在那糾結來糾結去,愁得不得了。而他們的兒子呢,卻一個個都在暗中較勁。爹會帶誰去赴宴?那可是新縣令設宴啊,要是有機會入了新縣令的眼,前程不就有了?
很快就到了宴請的這一天,宴席就設在縣衙裡,新收拾出來的小廳,清風帶人佈置的,牆上掛著聞九霄帶來的字畫,小几上擺放著餘枝提供的插瓶,挺能唬唬人的。
按理說,餘枝也該招待招待各家的女卷。餘枝給往後推了,不著急,她才剛來,什麼情況都沒摸清楚,她向來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