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祁鈺最近對勳貴們有些強硬,但是賭氣歸賭氣,賭完氣還是要回歸現實。
閒著的時候,朱祁鈺對如今大明的侯爵做了個詳細的分類。
上皇派的侯爵:安遠侯柳溥、寧陽侯陳懋、恭順侯吳瑾、豐城侯李賢、成安侯郭晟、武安侯鄭宏、泰寧侯陳涇。以及即將襲爵的定西侯蔣琬和被朱祁鈺晉封為侯爵的孫太后之父、會昌侯孫忠。
中立侯爵:西寧侯宋傑、鎮遠侯顧興祖。
最後是可憐的新君派侯爵:興安侯徐亨、成山侯王通。
即使算上武定侯家將要冊封的武定侯郭昌、文信侯郭聰,新君派侯爵也只有上皇派的一半。
這樣令人悲傷的現狀,不體面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一旦上皇派勳貴暗中串聯起來,奪門之變的教訓可是一直就在那裡呢。
這還單是侯爵,對於伯爵,朱祁鈺沒去統計,因為壓根就沒有統計的必要。大明現在的伯爵裡,沒有任何一家是親新君的。
靖遠伯王驥、廣寧伯劉安、忻城伯趙榮、建平伯高遠、保定伯梁珤、平江伯陳豫、新寧伯譚裕、應城伯孫杰、安鄉伯張寧、彭城伯張瑾、武進伯朱瑛、崇信伯費釗、寧遠伯任禮、惠安伯張琮、平鄉伯陳輔、襄城伯李瑾、永順伯薛輔、遂安伯陳韶、廣義伯吳玘、修武伯沈煜、武清伯石亨。
這一大群伯爵啊,全是太上皇的人,沒有一個願意跟皇帝走。
好嚇人啊這長長的一大串,想清洗都沒法清洗。
所以朱祁鈺召見了穎國公、富陽侯、安平侯、廣平侯這四個家族的繼承人,看看能不能再拉攏個一兩家過來。
這幾家勳貴也是各有各的不幸遭遇。
穎國公傅友德,死法最激進,被太祖逼得先殺兩個兒子,然後再自殺。
這次來京的晉王朱鍾鉉,已經好幾次請求給傅家平反了。所以朱祁鈺這次給晉王面子了,只要眼前的傅家後人傅瑛對自己態度好一點,復爵沒問題。
不過復穎國公肯定是別想了,傅友德最開始的穎川侯爵位倒可以商量。
一代廣平侯袁容,永安公主駙馬。二代廣平侯袁禎,永安公主之子。袁禎無子,所以現在是袁容的庶子袁瑄在請求嗣廣平侯,之前正統皇帝一直沒準許。
一代安平侯李遠,其子李安襲安平伯,徵麓川戰敗,逮下獄、謫戍獨石,卒。現在是李安之子李清請求襲爵。
最倒黴的是富陽侯家。
仁宗一共在位九個月,就惡搞了三家侯爵:西寧侯、武定侯、富陽侯。
西寧侯家,長房爵位被奪,仁宗將爵位硬塞給了二房。
武定侯家,長房爵位被奪,仁宗將爵位硬塞給了二房。
富陽侯家,二代富陽侯李茂芳被仁宗廢為庶人。
這真的是惡搞,全憑仁宗個人的好惡與親疏遠近行事,也沒什麼道理可講。
仁宗對富陽侯家的說法是,李茂芳與其母永平公主在永樂朝曾有逆謀。
朱祁鈺看了看李茂芳之子李輿,這家人能有什麼逆謀呢,估計八成又是和漢王有關係。
果然,朱祁鈺詢問眼前的四人,昨晚都帶著家丁,去砍了多少韃虜人頭。李輿最踴躍,也最配合,真帶著數百家丁到戰場玩命去了,竟然看回來六百多顆人頭。這個數字把朱祁鈺都嚇一跳。
沒有三五百最精銳的家丁,能砍六百多顆人頭回來?一看這家人就不是安分的主。
剩下傅瑛、袁瑄、李清三人也就各砍一兩百人頭,中規中矩。
也就是朱祁鈺派人暗中提點了一下,他們才能有這樣的斬獲。其他的勳貴,就沒有這樣的機遇了。
聽完眾人彙報的戰況,朱祁鈺笑著問道:“朕之所以願意恢復你們的爵位,也是因為對你們寄予厚望。
土木堡之後,老一輩的勳貴漸次凋零,新一輩的年輕勳貴又難當大任。
所以你們知道恢復爵位之後應該怎麼做吧?”
李輿帶頭跪下高呼:“臣等誓死效忠陛下,保衛大明,報效國家。”
朱祁鈺滿意地點點頭,示意眾人起身。其實朱祁鈺倒不在乎這四人是不是真的效忠自己,哪怕只是嘴上喊喊口號也能接受,反正給他們復爵也就是捎帶手的事情,只要他們不跑去效忠太上皇就行,這是底線。
然後朱祁鈺又向傅瑛補充道:“我只能給你恢復到穎川侯爵位,你要想恢復穎國公爵位,可以去上戰場領兵打仗。如今朝廷大軍追擊也先殘部就是機會,你們幾個若是想去,我都可以安排。”
最終四人都表態要上陣殺敵,朱祁鈺安撫了一番後,便讓四人離開了。
至於他們是真的想上陣殺敵,還是隻表表姿態,朱祁鈺懶得去探究了。反正人送走了自己就不管了。如果之後有人主動上門來拜見示好,那就任用。他們要是不主動,那就算了。
接下來是接見營州中衛千戶及以上的將官,安撫、賞銀、封官許願。雖然他們是專職內衛,沒有上陣殺敵,但還是要重視和厚待,畢竟這支親衛的忠誠度,跟自己一家的性命息息相關。
再然後,是接見石亨、孫鏜、劉永誠等大將。
朱祁鈺對幾位大將隱瞞夜襲瓦剌大營的行動,將主要功勞給了二營六衛,石亨、孫鏜等人心裡都有了疙瘩。
所以朱祁鈺上一來就先發制人,一副絲毫不覺得自己理虧的樣子,率先向石亨發難:
“武清伯,這次京師保衛戰,伱們都有大功。寡人心中甚慰,等正旦大朝會那天,寡人給你晉封侯爵。
而且還不止如此,這次追擊瓦剌殘兵敗將,如果武清伯再立新功,待明年秋天太上皇回京復位之位,寡人會極力向太上皇舉薦,力推太上皇給武清伯晉封國公之位。
名號我都想好了,就叫忠國公如何?”
石亨一聽就明白了,皇帝這是在說仝寅給太上皇卜卦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仝寅算出太上皇先失位後復位的事情,最近幾天突然在京城傳開了。
仝寅已經一躍成為朝野熱議的風雲人物,順帶著將石亨也帶到了風口浪尖。
石亨壯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卻只見皇帝一臉的風輕雲淡,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卻隱隱有一絲冷意。
石亨也很糾結,自己家這仝寅撐得沒事幹算這個破卦幹什麼呢,現在好了,讓皇帝抓住把柄了。
這讓石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畢竟明面的說法,皇帝只是暫代君位,待太上皇回京之後,還是要恭請上皇復位的。
到時候會不會真這麼幹不知道,但至少現在場面話是這麼說的。所以仝寅的事情,石亨也不敢拿到檯面上來說,不然就顯得皇帝小肚雞腸了,到時候天子一怒,就是血流成河。
經過陽和口之戰四萬大軍一朝覆滅,和昨晚的夜襲一晚斬首近兩萬,石亨已經得到了深刻的經驗教訓:
情報的重要性超出想象,自己在山西沒得到瓦剌大軍設伏的情報,以至四萬多軍說沒就沒;在京城又沒得到夜襲的情報,導致主要功勞全被別人分走了,自己就可憐巴巴地喝了口湯。
那接下來對也先殘部的追擊戰呢,如果得罪了皇帝,皇帝都不必明面上還擊,只要故意隱瞞一些情報,就足夠自己的大軍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