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是一個好官。
自他出現後,清檯鎮方方面面都有了起色,連帶著曾經的貧民窟都被歸整一番。
不少好手好腳的人,都在鎮子上找到工作。
可奈何,總有那些人,哪怕手腳齊全,都想躺著工作。
平民窟並未消失,甚至比以前更加混亂。
巷道兩側,擺著一些被褥,簡單的防水布遮擋,就成了一些人的家。
這條巷道,每天的日照不足,所以潮溼陰暗,到處都生著腐臭的氣味,讓人想要捂鼻。
可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那些躺在“家”中的人的眼神。
陰冷如同蛇類,滑熘熘的在你身上打轉。
哪怕深秋,都穿著厚實的衣服,在那眼神下,也覺得自己是赤裸的。
幾人穿著都不差。
在這種髒汙的地方來說,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而這對於這些人而言,是可以發財的機會。
一道道目光在交流著,有些人坐直了身體,死死盯著李歲歲幾人。
“這位少爺小姐,行行好吧。”
“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求求您了,幫幫我吧。”
忽然有一老乞丐跪在了他們的面前。
看不清面容的臉上,那雙渾濁的眼睛中,透著一種垂涎的目光。
四人中,李歲歲作為幼童,最好欺負,他本想去拉扯李歲歲的衣服,卻被顧夷安橫插一腳。
當那油膩漆黑的手在顧夷安的衣服上落下一個印子時,顧夷安臉色鐵青。
強忍著沒有發怒,餘光卻見到有人快速離開。
只當不知道顧夷安面上揚起了笑意:“幫幫你們,好說好說。”
他拿出了一個錢袋子,裡面裝的都是碎銀。
將其扔在地上,銀子從袋子裡面蹦出來,落在不遠的地方。
老乞丐吞嚥著口水,撲了過去。
將其拿在懷裡後,又伸手抓向那銀袋子。
也在這時,一些在後面伺機而動的乞丐們坐不住了。
他們擁擠過來,將老乞丐壓在最下方。
一隻只漆黑的手抓向那錢袋子,有人抓到了,嘴裡發出得意的嗚咽聲。
可還沒拿穩多久,就有人將其奪走。
一瞬間,這巷道中混亂不堪。
那些看起來虛弱的乞丐們,爭搶著,為了拿到銀兩,甚至不惜對自己的同伴大打出手。
李歲歲見到,有人從懷中掏出了匕首,為了一兩碎銀,刺入了身邊那老乞丐的大腿上。
“啊!”
淒厲的喊叫聲出現,可很快淹沒在這爭搶中。
整個巷道如同群魔亂舞。
可一切還沒結束。
乞丐太多,有人搶不到銀子,在被慾望催促中,他們的眼睛看向了顧夷安。
這個少年一看就很有錢。
舌頭舔舐乾燥的唇瓣,不是缺水,而是因為貪婪。
喉嚨滾動。
汙濁的臉上,那一雙雙眼睛如同飢餓許久的野獸,想要將眼前的可憐獵物吞下去。
想著,便也做了。
“這位少爺……”
那是婦人,她跌跌撞撞的走過來,看起來腿腳不便。
她的身上,那種腐臭味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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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屍體堆中爬出來般。
她的懷裡還抱著一個襁褓,露出裡面娃娃蒼白的臉。
“求求你給我家娃娃一口吃的吧。”
“您想要什麼我都給您。”
她嚷嚷著,淚水打溼了臉龐,低著腦袋,肩膀在瑟縮。
只是抱緊了自己懷裡的孩子。
“我家娃娃,快不行了,求您了。”
一聲聲,哀慼的很。
悲涼之感頓生,顧夷安忍不住走上前一步。
隨著靠近,那婦人許是覺得來了希望,抬起腦袋,感激的看向顧夷安。
“讓我看看孩子。”
顧夷安正在彎腰,手伸向了那襁褓。
婦人許是因為害怕,往後撤了撤,可很快又將襁褓湊過來。
“他是個好孩子,不哭不鬧的。”
嘴裡都囔著,婦人死寂的眼神,在此刻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夠了!
一直放在襁褓下方的手刺出。
被打磨的尖銳的鐵片,對準顧夷安的眼睛而去。
面帶同情的顧夷安,表情在這一刻凝固。
眼見自己就要得手,婦人的臉上出現了興奮的神色。
扭曲的彷彿食人的惡鬼。
可她的動作最終停滯了。
顧夷安抬手,少年纖細白皙的手指,和婦人黑漆漆的胳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黑白之色,一如兩人的境況,無法相容。
鐵片停留在顧夷安的眼前。
看著那尖銳之物,顧夷安面上冷若冰霜。
“抱著一個死嬰來博得同情,還真是聰明呢。”
輕飄飄的話語下,帶著顧夷安的怒。
“少,少爺,您說什麼我不知道。”
“我知錯了,我就是想給我家娃娃找點吃的。”
婦人換上了一副可憐的表情。
可顧夷安一把將人扔開,順便奪走了那襁褓。
單薄的被子中,那孩子已經死去多時。
開啟能見到孩子身上的屍斑,那股如同腐爛屍體的氣味,就是在這孩子身上發出來的。
至於那臉上。
手指撫摸,能擦下一層白粉。
白粉遮掩了屍斑,乍一看,還以為這孩子身體不好。
看對方這熟絡的情況,估計得逞了不少次。
“大老爺,大老爺,我錯了,真的錯了。”
“別殺我,別殺我。”
計劃被揭穿,婦人跪在地上磕頭,涕淚橫流,聲音都喊得嘶啞了。
澹澹的血氣飄散。
李歲歲的手指落在那死嬰的眉心。
一股股的怨氣在這孩子身上凝結,最終成為了一團黑色的霧氣。
那霧氣就漂浮在對方的肩膀上。
湧動著,化作了一個孩子的模樣,趴在對方背上,用雙臂抱住婦人的脖子。
“娘,阿孃……”
“咯咯咯!”
孩子清脆的笑聲讓李歲歲嘆息。
這個孩子,生時不曾享福,死後卻遭利用。
怨氣沖天,可謂陰魂不散。
而在這巷道中,和這嬰兒一樣的怨氣,太多了。
放眼望去,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染著那些黑霧。
黑霧在孵化,遲早有一日,如同眼前的嬰兒一般出手。
還在哭喊的婦人忽覺覺得自己脖子有些呼吸困難。
她扯開了自己的衣領緩解那種痛苦。
背後變得沉甸甸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面。
婦人看了一眼,空蕩蕩。
她只能繼續對眼前人求饒。
“走吧夷安哥哥。”
李歲歲提著裙襬,看著那些四散開的人,緩步而過。
所過之處,黑氣退散。
一身粉衣的小姑娘,這一刻的眉眼低垂,不似佛慈悲,而似修羅冷吒。
這些人,結果早已經註定。
現在解決了他們,反倒是成全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