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看著前面不遠處的僧眾沉吟了許久,一直不曾開口表態。
幾個弟子,連帶著加藍神也在一旁不敢打攪,只等他做出決斷。
“阿彌陀佛。”
眾人只聽了一聲佛號,便知是三藏法師有了計較,連忙瞧了過去。
卻聽法海開口道:“他們受苦,乃因欺佛之罪遭受報應。於其二十年前人間所犯之行惡,不能一概論處。悟淨...”
“弟子在。”悟淨連忙上前,問道:“師父,什麼吩咐?”
“為師前去拜見本國國主,交換了通關文牒,你且在此處記錄了這五百僧眾的罪狀,以備後用。”法海說完之後,又看向了加藍神,道:“勞煩梵音加藍從旁助一助我這徒兒。”
“聖僧吩咐,自當盡心效勞。”
“師父,您這是...要將他們正國法?”悟空想到了當年師父叫那些個強盜去官府自首之事。
“既然犯了國法,自然要明正典刑,難道他們在此受苦二十年,便能抵消當年所犯之刑律?”
“此番就是叫他們一一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行,使二十年前諸多無頭之桉大白於天下,也叫當年受了他們欺辱之民沉冤得雪。至於他們該罰、該刑還是該死...自有一國刑律懲處。”法海對大聖說道:“吾等一身法力該用在超度妖魔之上,至於以強亂法之事,若非萬不得已,莫要輕動。”
眾弟子聽了連忙拜謝師父教誨,便是梵音加藍聽了也誠心感嘆:不愧聖僧之名。
“唉——”法海卻長嘆了一聲。
大聖連忙詢問:“師父何故嘆息?”
“為師嘆這一國君臣,明明早已經拿住了這諸多兇犯,卻始終視而不見...君不聖臣不賢,三位大仙雖有求雨之術,卻無治國之法...這車遲國不過三界一隅,吾等未曾得見之地,還不知多少苦難。”
“那些妖怪總說師父不是個佛門慈悲人物,可弟子瞧師父操的心都快趕上菩薩了...便是菩薩普渡慈航千年,這三界不也還是個這般模樣?”大聖也是有感而發,道:“依著俺老孫看,只要這三界眾生在一天,這苦難就渡不盡。師父啊...弟子跟著您,以後怕有得是受累的時候。”
“師父,那王宮見駕的事兒弟子就不去了,不如尋尋看當年的苦主還有多少,此番既然要懲戒他們的惡行,也當叫他們觀瞧了才是...也不盡這些僧人犯下的罪惡,這一國百姓凡有冤屈叫弟子遇上的,俺老孫全給師父尋來...那國主不判,便叫師父來判,做個斷罪青天,也算活佛。”
悟空雖然有時胡鬧頑皮,但其彰顯正義之心,卻是與生俱來,難能可貴。以往未受調教,常把事情做得過了火,而如今做事已經頗有章法,少見衝動。
不愧是未來的鬥戰勝佛,名不虛傳,未來可期。
只是這嘴皮子,還是一向“刻薄”。
見大師兄與沙師弟都要留下,八戒想了想,也道:“師父,要不就叫小白龍陪你入城吧,這邊兒五百個罪僧,老豬我也留下照應照應...以往有大師兄與沙師弟同在,老豬我這番相貌還顯現不出來,如今他們都不去,只叫老豬我跟去了,怕是要搶了師父的風頭。”
“哈哈哈哈。”見這八戒故意扮醜逗樂,法海便也笑了幾聲,舒緩了一些心情,道:“也可。”
不過是入城倒換通關文牒,倒也不用那麼些人同去,況且入等著凡人城池,不比尋常降妖伏魔,他跟小白龍兩個人同去便足夠了。
果不其然。
因法海一身袈裟穿著,擺明了就是個和尚,雖然他容貌甚偉,但看護城門的統領還是準備要將其捉拿了去。
小白龍先一步高舉通關文牒,厲聲呵斥:“大唐外使三藏法師在此,何人敢攔?”
譁——
這“大唐外使”四字一出,頓時叫統領與士兵們站住了腳,卻不料周圍的百姓卻圍了上來,紛紛前來觀看。
大唐名聲在外,雖然跟他們車遲國相隔五萬裡,但也早知其兵鋒之銳,能在國都城池做統領,自不是淺薄之輩,他也是個識貨的,只不過雖沒有繼續叫人上前捉拿,卻也沒有讓開去路,只在對面高聲道:“既是大唐使者,為何做僧人裝扮?”
“我師父乃是大唐高僧,更是天子結拜義弟,奉了唐王之命令前去天竺靈山,途徑你國,正要倒換官文,速去通報。”小白龍語氣強硬,一身白袍之下,更是襯托出塵氣質。
周邊兒的女兒見了,芳心早動:果真是大唐俊郎,不是本國少年可比的人物。
難道這便是大唐風華?
那統領聽了心知茲事體大,涉及到了南贍部洲的中原天朝與他們西牛賀洲國力最強盛的天竺。不論是抓還是放,都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城門守將能做出的決斷。
“來人,快馬通傳陛下,就說...”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這兩位大唐使者便直接跨步向前,他們明明只有兩個人,這沒踏出一步的氣勢,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其身後嘶鳴。
這種壓迫感叫他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對面二人每進一步,他就得往後退一步,那些圍堵過來的民眾也紛紛讓開了去路,直到他二人入了城門。
這統領正心中叫壞時,卻聽那大唐御弟開口道:“諸位百姓,切莫在此久視圍觀,若因此堵塞了城門,豈非大罪?”
那統領連忙心中一喜,向著高僧拱手一禮,對身邊兒士卒快語道:“快去通傳陛下,就說大唐使者來訪,是一位高僧,因此引動行人堵塞了城門,吾等為了兩國邦交,故暫將使者引入城中,直領宮門之外,請陛下斷絕。”
“是!”
原本的城門士卒分出一隊人馬來,一個去了王城兵馬司,一個去了京兆衙門,一個快馬去了王宮通稟。
不一刻,早朝未散的一眾君臣便聽聞了這個訊息,這國主與寶象國、烏雞國的兩位實幹君王有所不同,雖不能說是個暴君,但是也界限在昏君與庸君之間,是個湖塗君王。
他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就是:“這和尚沒處尋死,卻來這裡尋死!那巡捕官員,怎麼不拿他解來?”
這話剛出口,便急壞了一位國之棟樑,只見他快步而出,大呼:“且慢!”
君臣們齊齊觀瞧,見是當朝太師出班,口稱:“陛下不可!老臣久聞東土大唐國力強盛,於南贍部洲號曰中華大國,到此有萬里之遙,路多妖怪...這和尚一定有些法力,方敢西來。”
他見那國王還在猶豫,便又道:“老臣聽聞那烏雞國與寶象國的兩位國主,皆欲同一位西行的大唐高僧結拜兄弟,共掌江山,卻被強拒...恐正是這位大唐使者。陛下,大唐國力還在天竺之上,如今想來那烏雞國與寶象國多是已同大唐建交...望陛下看中華之遠僧,便是不願與他結交,也當請來驗牒放行,庶不失善緣之意。”
這一番言語有理有據,這國王本也不是個有主見的,況且一朝國事也多是太師操心,他見太師這邊兒已有了方略,便道:“既然是大唐高僧,且請上殿。”
“是!”
國主此言一出,群臣皆鬆了一口氣。
下去傳令的人沒走多久,卻聽國主忽然又開口道:“三位國師何在?既有大唐高僧來訪,也當彰顯我朝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