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載惜的面色瞬間難看。
她盯向那塊啃痕明顯的花糕,笑容頗有些勉強,“我以為嫂子心底純善,可你這是何意?莫非是在羞辱我?”
“你不是喜歡撿別人的東西嗎?金釵如此,我以為食物也是如此。”南寶衣揀起那塊花糕,“既然程姑娘不肯吃,那金釵也別要了。奉勸程姑娘一句,別人的東西再好,那也是別人的。好歹也是太守家的姑娘,別眼皮子淺,見著什麼好東西都想往自己屋裡拿。”
她說完,咬了口花糕,小臉滿足。
程載惜面色蒼白。
她用帕子捂住嘴巴,艱難地咳嗽了兩聲。
南胭上前扶住她,“聽說程姑娘身子弱,常年在府裡養病,平日鮮少出門……好不容易出來露個面,嬌嬌,你少說兩句,別欺負病弱之人。”
程載惜感激地握住南胭的手,“南胭姑娘善解人意、溫柔嫻雅,不愧是蜀郡有名的才女。”
“程姑娘過獎了。我曾有幸讀過你寫的詩詞,你才華橫溢,是我們閨中女子的典範呢。”
南寶衣吃著糕,欣賞著這兩人互相吹捧。
前世這對姐妹花相處融洽,姑嫂關係那叫一個親密。
也不知道這一世,她們是否還能融洽如初。
南寶珠忽然湊過來,小聲咬耳朵:“嬌嬌,我怎麼瞧著,南胭和程家的關係,比你和程家的關係更好?她老是朝程公子暗送秋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程公子的未婚妻呢。”
南寶衣拿竹籤戳起一塊甜瓜,親暱地餵給南寶珠吃。
她小聲:“珠珠,你覺得程德語怎麼樣?”
“唔……”南寶珠吃掉甜瓜,遲疑道,“嬌嬌,如果我說真話,你可千萬別生氣……”
“你只管說。”
“我雖然沒見識過多少王孫公子,不瞭解男子都是什麼樣,可是卻覺得程德語十分眼高於頂。他總是極力貶低你,還總是企圖將你塑造成他欣賞的那種型別……我想,這樣的男人,愛的並不是你本身,而是你能帶給他的價值,比如咱們家的萬貫家財……”
南寶衣驚訝。
原以為小堂姐傻乎乎的,沒想到,她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
她狡黠一笑,附在南寶珠耳畔低語。
南寶珠吃驚地捂住嘴:“退婚?!”
“是,退婚。但是咱們暫時得罪不起程家,所以這婚,得讓程家主動來退。我有個主意,需要珠珠幫我!”
她細細說過之後,南寶珠眼睛發亮。
她不喜歡程德語,更不喜歡嬌嬌嫁給這樣的男子,因此答應得十分爽快:“嬌嬌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了!”
已是用午膳的時辰。
婢女恭敬地來湖心樓閣相請:“宴席已經備下,請諸位公子、小姐移步花廳。”
眾人沿著蜿蜒遊廊往湖邊走時,南寶珠忽然擠上前,“哎喲”一聲,不輕不重地撞了下程載惜。
程載惜身姿單薄,被她這麼一撞,立刻趴伏在扶欄邊。
她髮間佩戴的那枚圓環白玉釵,歪斜落地,頃刻間摔得粉碎。
“我的玉釵!”
她小臉蒼白,眼瞳裡滿是痛惜。
南寶珠揉著手腕,很是慚愧,“對不起啊程姑娘,我剛剛不知道被誰絆了一下,這才撞到了你……這玉釵很貴吧?”
“這是去年生辰時,我娘送我的生辰禮物,你說貴不貴?”程載惜拾起碎玉釵,杏眼裡盈出淚花,“它用整塊極品白玉雕琢,我娘說價值萬金,是我所有首飾裡面最貴重的一件……寶珠姑娘,恐怕你得賠我銀錢才是。”
南寶珠非常無辜:“早晚都是一家人,談銀子多傷感情?”
更何況,嬌嬌剛剛跟她說了,這根白玉釵,是程家向南家索要的,本就是她們的東西!
“難道損壞別人東西,都不用賠償的嗎?”程載惜哭得嬌弱無力,“我聽說你和南寶衣在族學時,南小茜弄壞了你們的毛筆,你們強迫人家賠了一萬兩白銀。怎麼今日你們弄壞了我的玉釵,反而不想賠?!天底下沒有這般道理!”
四周看戲的公子小姐吩咐贊成點頭,言語間都是向著程家的。
寧晚舟抱著雙臂坐在扶欄上,晃悠著腳腳,嗤笑:“程姑娘說這白玉釵價值萬金,可是據我所知,南越太守每年的俸祿只有區區三千兩雪花紋銀,不知他從何處得來的銀錢,能給你買這般貴重的玉釵?莫非是……貪汙受賄?”
程載惜臉色大變:“你這婢女,休要血口噴人!”
程德語同樣沉著臉:“我家名下有好些商鋪,全家衣食用度,大都依靠經商所得。我父親為官清明,怎會貪汙受賄?”
“哦,原來你們是嫌棄皇上給的俸祿少,所以另行經商……”寧晚舟鼓掌,“太守家的商鋪,誰敢不去光顧?真是生財有道啊!”
程家兄妹一陣心肌梗塞。
南家姐妹討嫌也就罷了,怎麼連她們的丫鬟也如此嘴賤!
程載惜緊緊握著碎裂的白玉釵,紅著眼圈道:“賠人損失,天經地義。南寶珠,你敢去我娘面前分辯嗎?”
此話正中南寶珠下懷。
她笑道:“當然是敢的!正好嬌嬌也該去給未來婆母請個安,你說是不是呀,嬌嬌?”
姐妹對視,暗藏玄機。
南寶衣笑眯眯的,一副迫不及待的小表情:“我可想死伯母了,當然是十分願意給她請安的!”
蕭弈負手而立,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花廳去。
他捻了捻腕間的壓勝錢,一時間竟也好奇起南寶衣的小伎倆。
寧晚舟跳下扶欄:“表哥還在等什麼?去看熱鬧啊!就不怕你的嬌嬌妹妹被程家人欺負?”
嬌嬌妹妹……
蕭弈眉尖輕蹙,冷聲訓斥:“好好說話。”
寧晚舟揚唇一笑,裝模作樣地捏起裙角,款款往花廳走。
此時,後院繡樓。
程家夫人黃氏,端坐在妝鏡臺前,面色淡然地從妝奩裡挑了一串綠瑩瑩的碧璽珠子長項鍊。
侍女小心翼翼為她佩戴好,稱讚道:“這串碧璽珠子圓潤光潔,戴在您頸間,襯得您膚白貌美、貴態雍容,正合適呢!”
黃氏不以為意,“南家送來的東西,自然是極名貴的。惜兒的那根白玉釵,同樣名貴。”
侍女拿了玫瑰油,仔細替她抿好碎髮,“說起來,今兒府裡詩會,南家五姑娘也來了。她是要當您兒媳婦的人,您要不要召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