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譽輕笑:“那時老太爺請了一個農婦照顧你,可你總是哭,老太爺就到人牙子那裡,買了一個孩子做你的玩伴,我恰好就是那個孩子,那年我五歲,你剛滿週歲,你說,我們算不算青梅竹馬?”
明卉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
她怎麼有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呢。
她說什麼青梅竹馬啊!
明卉乾咳一聲,她不想和霍譽繼續探討青梅竹馬的話題了。
不過,真沒想到,霍譽居然是被老太爺買來給她當玩伴的。
嗯,回保定以後,她要問問師傅,再問問崔娘子,如果霍譽說的是真的,她們一定還會記的。
“我就是說,我其實不想嫁人,我是被師傅逼著,沒辦法才只能成親,你呢,也是被逼的,是被我爹逼的,咱們兩人的情況差不多,誰也不比誰強多少,我說的對吧?”
霍譽搖頭:“不對,我雖然發過毒誓,但卻不是完全被逼的......”
霍譽深吸口氣,如墨的黑童似是要看進明卉的心裡:“......在我的心裡,你不僅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你還是當年那個只會說香香臭臭的小丫頭,你更是那個站在柿子樹下的姑娘。
卉兒,能和你訂親,我打從心眼裡歡喜。
你或許還不想嫁給我,但我卻想娶你,早就想了,很想很想。”
明卉的臉蛋發燙,活了兩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這種話,真是,真是......
她避開霍譽的目光,低下頭去,可又忍不住抬起頭去看霍譽......霍譽的臉......紅了?
原來他也會害羞啊。
屋裡一片靜寂,也不知過了多久,霍譽開口:“明天我來接你?”
明卉這才想起來,之前霍譽說要請她到城西的宅子裡看看的,她點頭:“好。”
“那我們一起去吃早食吧,我知道一個地方的羊肉湯是一絕。”霍譽又道。
“好。”羊肉湯?明卉有點餓了。
......
霍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聚寶客棧裡走出來的,腳下軟綿綿,像是踩在雲端裡,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腳下踩空掉下去。
回到家裡,看到院子裡那簇新的紅色鞦韆,霍譽的心才落到實處。
明卉知道他的心意了,而且,明卉還臉紅了。
儘管明卉是易容了的,臉也不知道塗了什麼,但那紅霞卻還是擋也擋不住地透了出來,如同被皚皚白雪壓在枝頭的紅梅,隔著冰雪露出的一瓣嬌俏。
霍譽拿了細布把那架鞦韆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又把開得最好的幾盆花,擺在院子裡最顯眼的地方。
韓氏聽說明天明卉會來,連忙和新來的廚娘擬了選單,又把選單拿給霍譽:“你看看,這些菜合不合明大小姐的口味,她是保定人,我尋思著保定離京城不遠,口味上應該差不多少。”
霍譽接過選單看了看,把其中的兩樣素菜換成葷菜,明卉不喜食素。
他又想了想,對韓氏說道:“伯孃,家裡有薰香嗎?有的話一早就燻上,若是沒有,就打發人去買些回來。”
韓氏笑道:“好在我從家裡來的時候帶了一些,明天連你屋裡也一併燻上。”
霍譽心裡清楚,他和明卉尚未成親,明卉過來坐客,也不會去他屋裡,可是韓氏說要連他屋裡也一併燻上,他還是很高興,就好像這樣一來,他和明卉又拉近了一些。
次日早上天還沒亮,霍譽就起來,親自指揮下僕,把院子前前後後打掃得乾乾淨淨,這才騎馬去了外城,到聚寶客棧接明卉。
明卉還記得早上要去喝羊肉湯,她起得很早,換了一身出門坐客的衣裳,梳了單螺髻,雖然從慧真觀搬出來大半年了,可她還是不習慣滿頭珠翠,想了想,把給侄女們買的簪子和絹花拿出來,挑了兩件戴在頭上。
霍譽來時,就看到煥然一新、朝露明珠般的明卉,十六歲的少女,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面板晶瑩如同上好的白釉,雙眸清亮靈動若水。
霍譽的心情,也如早晨的天空,清新明亮,不染塵埃。
他們去的那家早食鋪子離得稍遠,到的時候已是辰中,但鋪子裡裡外外還是坐滿了人,有的人沒有位子,索性就蹲在外面,抱著一隻大碗吃得熱火朝天。
明卉沒想到霍譽帶她來的是這樣的地方,早知如此,她就穿男裝了。
霍譽下馬,走到騾車旁邊,隔著簾子說道:“沒關係,裡面有雅間,你戴上帷帽下車就行了。”
白菜一大早就來訂了雅間,明卉一下騾車,隔著帷帽便聞到了濃郁的香氣,她頓時就覺得餓了,朵朵更是一個勁的在咽口水。
明卉由霍譽護著,從那些或蹲或站或坐的食客中間走過去,汪安和朵朵跟在後面,七拐八轉,好不容易才進了雅間。
明卉摘下帷帽,好奇地打量四周,說是雅間,其實卻有兩張桌子,桌椅板凳都很老舊,室內陳設也很簡陋,好在擦拭得一塵不染。
霍譽說道:“別看這家鋪子不大,可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是真正的老字號,前朝的謝皇后年幼時曾在京城住過幾年,那時每天早上都要來這家鋪子吃上一碗羊腸湯,可惜後來這家鋪子惹上官司關了些年,直到謝皇后進京,這家鋪子才重新開張,鋪子的招牌便是謝皇后的兄長輕舟公子所題。”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既是傳說,那便是真假摻半,但是這家鋪子的羊腸湯和羊肉湯,卻是真的好喝。
前世明卉在西北二十年,卻從未吃過這種羊腸,與平時吃的羊雜、吊子、羊肉肚全都不一樣。
霍譽告訴她:“這家羊腸子裡面灌的是豬血,和羊雜不一樣,全京城也只有這一家,早些年也有幾家學著做,可是味道全都比不上這一年,慢慢的也就不做了。”
明卉點頭:“那他家應是有獨門秘方,別家即使想彷,也只能彷出形,卻彷不出味道。”
話音剛落,外面忽然一片嘈雜,接著便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飛魚衛辦桉,爾等不得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