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無事人一樣的捋捋袖口,看著大夥又道:“剛才說什麼來著?要去把那批文書給弄出來?”
被目光掃過的韓陌咳嗽了一下:“是這麼說來著。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可以。”就像剛才揮巴掌一樣,蘇若毫不拖泥帶水,“等了這麼久,我們也該主動出擊一回了。不捅捅馬蜂窩,馬蜂怎麼會出來呢?馬蜂不出來,咱們又怎麼能有機會拍死它呢?”
車廂裡再次靜默。宋延遞過去一個膜拜的眼神。還在撫著後腦勺的秦燁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韓陌沒有猶豫:“有道理。忍了他們這麼長時間也夠了,再忍下去就讓他們給騎頭上了。”
宋延看了他一眼。
車外寂靜的衚衕裡忽然傳來了馬蹄聲,眾人不由自主收斂聲音。宋延機警地掀簾往外瞅去,只見護衛們都隱在了暗處,而衚衕外邊正來了三匹馬,月光下,可見前頭的人身姿挺拔,身著袍服,駕馬直接駛向了蘇家角門。
蘇若道:“是我爹!”
車廂裡更加安靜了,幾個男人面面相覷,他們幾個年青力壯,卻在這大半夜的與他蘇少卿的女兒同待在這小小車廂裡,無論是誰只怕都擔待不起這暴露的後果……
這股安靜壓迫住所有人的呼吸,透過車簾的縫,他們看到蘇綬一行到達角門下,停步往這邊看來,每個人都恨不能變成石頭了。馬車停在隱蔽的地方,被衚衕的牆體所掩蓋,按說是不會引起注意的,但此刻蘇綬卻看了過來!
四顆心臟全都懸在了嗓子眼,韓陌甚至不自覺地握緊了劍把……萬幸這時候門開了,門房迎出來,蘇綬也收回目光走了進去。
隨著院門關閉,車廂裡也響起了沉氣聲。
蘇若望著韓陌右手:“韓捕頭還想動手咋地?”
韓陌連忙握著劍柄的手給鬆了。
這動作太利索了,宋延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
韓陌他們一直等到看著蘇若安全進府才回來。
秦燁受了蘇若敲打,奉命去破壞他的庶妹秦婉音與陳珉的婚事不提。
這邊廂進了國公府,宋延就沒忍住頻頻地看向韓陌。被韓陌發覺了,他就說道:“沒想到蘇姑娘居然那麼兇悍,而你在蘇姑娘面前竟然也是那般言聽計從,簡直不像是小閻王了,而像是小閻王下面的小鬼。”
韓陌不愛聽這話:“我只是好男不與女鬥,跟個姑娘家較勁不顯得小器嗎?”
宋延笑一笑,不再說話。
看正院裡還敞著門,倆人結伴過去給楊夫人請安,順便打聽下今夜裡去陳家的經過,不料鎮國公已經回來了,便門下讓遞了個話,而後折身回屋作罷。
其實就算是他們進來,楊夫人也不會怪他們的。因為從陳家回來後她就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已經準備在琢磨請誰來當媒人比較有面子,能讓蘇家覺得被重視。還準備悄悄地先去打聽下蘇若的八字,然後把韓陌他們仨兒的八字先跟她合一合,看看哪個命中率更高。
不過當下最應該安排的,就是怎麼邀請蘇若到家裡來,進一步地增進感情。她連夜打發了人去收拾花園子,只等拾掇好就把人請到家裡來。
鎮國公沐浴出來見她心情不錯,不免也問起因由,但楊夫人忙著安排人打理花園,顧不上理會他,他正好也要思謀讓蘇綬來接手中軍都督府更換機括的活計,就去了書房。
按說這些年朝中機括鎖器雖也有出自神機營的,但大部分出自蘇家天工坊,中軍都督府有事求到他蘇家,他蘇綬該當仁不讓接下擔子,但蘇綬這人太過謹慎,此番涉及從兵部搶庫房管制權,這傢伙未必會答應。
翌日四更天,百官按部就班到了金鑾殿上,各路官員照常上奏。
完了皇帝掃視下方:“還有本要奏嗎?”
鎮國公就站了出來:“啟稟皇上,中軍都督府有本要奏。”
“准奏。”
“中軍都督府有幾把鎖該換了,臣想請奏皇上下旨,准予更換。”
皇帝看向百官中抱著笏牌眼觀鼻鼻觀心站著的蘇綬,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蘇愛卿,這事兒就你們天工坊攬下來吧。”
蘇綬被點到名,不敢不應,站出列來領了旨意。卻全然不知頭頂上皇帝與鎮國公無形之中交換了個眼神。
退朝後鎮國公就在殿門口等到蘇綬:“少卿大人,我那衙門用得急,就請大人你隨我過去一趟。”
蘇綬道:“若是換鎖,倒不須下官去,回頭我讓舍弟去看看。”
“一事不煩二主,何必再勞駕小蘇大人呢?我那裡正好還有些好茶,左右大理寺這段時間又無急務,不如過去坐坐,順道就辦完了。”
鎮國公說著便撈著蘇綬胳膊往中軍衙門走,蘇綬一介文人,哪裡抵得住他這一架?只好順水推舟。
到了中軍都督府衙門,鎮國公果然拿出了茶葉命人上茶,又把人都揮了出去。蘇綬對韓家一直抱持著領了他們的心意、但又絕不過分親近的態度,就開口說:“既然來了,那還是辦正事要緊。國公爺把要換的鎖指給在下看看,在下也好及時命人打造送來。”
恰好茶沏來了,鎮國公等人放了茶,又等人出去,才慢條斯理說道:“少卿大人不著急,我知道換個鎖器機括對你們蘇家來說就是小菜一碟,有個事我想先跟你通通氣。”
蘇綬多機警的人,聽到他這賣起了關子,就道:“國公爺請明示。”
鎮國公十指交叉蓋著小腹,靠著椅背說道:“蘇兄也知道,小弟我從東林衛調進這中軍都督府,差事辦得很是艱難,沒辦法呀!手下無人,發號施令都沒人聽你的。為了這差事,我真是頭髮都急白了!”說到這兒他搖起了頭,還抬手抹了把並沒有露出多少白髮的髮鬢。
蘇綬立刻覺得事態不妙。彼此身份地位差在那兒呢,他竟然連“蘇兄”都叫上了!這他媽該不會是想查抄了他們天工坊吧?
一時間屁股底下冒出了針,他渾身發起毛來。“國公爺究竟有何示下,還請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