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樹蔭遮擋,蘇若只看到穿著一襲繡了纏枝西蕃蓮的織錦繡裙的女子停了下來。就連她身旁的侍女下裝也是不俗,知道是哪家的貴卷撞上了,更是不能是禮數,讓人看出端倪。
便朗聲回應道:“是我。這路面不好,被水浸過,泥濘不堪。夫人仔細腳滑,若是不急的話,最好還是繞路吧。”
楊夫人恍然。一聽這聲音又清朗又大方,便好奇地繞過樹蔭,走了過來。只見不遠處的拱門下站著個十五六歲的眉目驚豔的少女,梳著雙丫髻,穿一身鵝黃春裝,一陣湖風吹過,頓時環佩叮噹,宛如觀音座下的小仙女。
再一看,她正往下捋著挽起的袖子,另一手還在整理著裙襬,露出的一雙小胳膊使她顯露出了幾分爽利。
而她身前果然有一片泥坑,亂七八糟的印痕,不知道經歷過什麼。不過如果她們真的淌過去的話,就算可以保持不滑倒,也一定會弄髒衣服鞋子。
“原來是這樣。”楊夫人不覺地給出和善口吻,“多謝姑娘在此給出提醒。”
從她繞開樹枝露面那一刻起,蘇若也被她一身福貴雍容的氣勢而吸引住目光。
定睛打量她片刻之後,便回應道:“夫人客氣了,我也只是正好碰見,順手提個醒。”
楊夫人問道:“我好像沒見過姑娘,不知道令尊在何處高就?”
蘇若怎麼可能在此時暴露出自己的來歷?吳佩蓉才被她打了,她可不想多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當下她頜首道:“家父只是個微末小官,官階不值一提。夫人未曾被這坑泥水禍及就好,家母還在別處等我,不敢久留,請恕我先告辭。”
說完她屈膝行了一禮,然後就盈盈退步,往後走了。
楊夫人看到她這般優雅得體又落落大方的儀態,心裡十分讚賞。再想到她被自己誇獎,竟然還能不報出自己家門,更是覺得難得。
“她父母親都來了,應該不是什麼小官,回頭去打聽看看,是哪家的閨女生得這樣標緻?”
紅袖笑道:“是。”
花叢裡躲著的吳佩蓉看到這一幕,氣的都快暈過去了!
姓蘇的死丫頭把她害成這樣,她竟然能轉頭就對別的人擺出那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天理何在?!
要不是她眼前這個樣子走出去實在是無法見人,她早就衝出去把她的臉撕碎了!
望著楊夫人她們的背影,她顫著牙齒說道:“去打聽看看她們是哪家的女卷?打聽出來,看我回頭不在她們面前把蘇若的真面目給撕出來!讓她們看看那小賤人到底是有多會裝!”
丫鬟稱是。又看了一眼她身上臉上,勸說道:“看天色馬上就要開宴了,要不奴婢還是去打點打點,讓姑娘先去把衣裳換了,再把臉洗一洗吧?”
吳佩蓉老羞成怒地瞪她一眼,一巴掌已甩了過去:“都是你給害的!回府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丫鬟捂著臉一陣抖瑟。
……
蘇若出了林蔭道,柳樹下站了站,就等來了隨後趕過來的扶桑。
“怎麼樣了?”
“先前那位夫人已經走了。吳姑娘她們也走了。正好有宋家的下人路過,奴婢就提醒了他們路面有泥,他們立刻去處理了。”
蘇若點頭。二人當下不再說什麼,直接前往徐氏所在之地會合。
單槍匹馬行動容易招小鬼,跟著徐氏就安全多了,起碼坐在一起的都是上一輩的人,有了年紀和身份,再怎麼樣多少都還要顧下臉面,做不出來吳佩蓉這種勾當。
不過有了這麼一攪,這場宴會還是早走為妙。朝中正在爭首輔的訊息出來,作為張昀器重的門生,蘇家在此中肯定也會要做出一些選擇,她希望快些回去,能夠從府裡這邊探得一些訊息。
蘇家辦壽宴,蘇祈當然停了一天課,他今日也跟隨蘇壽去了宋家做客。
平日他都要檢查阿吉的書寫功課,今日他不在,阿吉也閒了下來。晌午看著天色陰了,便挎著籃子在院子裡剪花,準備給蘇若房裡插瓶。
綺玉院裡種著大半個院子的花,被她侍弄了兩個月,眼下仲春時節,簡直已經成了一座小的花園。聽說往年花開得稀稀落落的芍藥和牡丹,今年不但抽了不少的花枝,而且還有一些提早開放了。
阿吉特意多剪了一些,預備給正院裡太太送去。雖然她對蘇家內宅的人際關係已經很瞭解,知道太太是大姑娘的繼母,但這些日子她已經看出來,太太對大姑娘關懷備至,大姑娘對太太也是真心實意的。愛屋及烏,她也想對太太示示好,希望她能對大姑娘更好些。
“院子裡這些花,姑娘交給你在打理?”
剛剪下第三隻牡丹,身後就傳來了一道平澹又不失溫和的聲音。
阿吉扭頭,放下剪刀喊了聲“鮑嬤嬤”。然後回答“是”,“大姑娘交代我要好好照顧它們。”
鮑嬤嬤走到花叢前,伸手撫摸著這些嬌豔的花朵,緩聲道:“你做的很不錯。自從太太過世,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它們的這種盛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