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威汽配廠的老闆馮顯威吃了頓飯局,出來心情十分複雜。
以前蕭毅在龍城屬於小透明,加上太年輕,沒多少人把他放在眼裡。
西江達坦地區的投資,改變了那裡不適合企業營商的歷史。
趙建軍的前車之鑑,同樣不得不警醒。
孫和榮在飯局上說的話,明擺著是要讓他在供貨的時候使壞。
一邊是周立意的跟班,另一邊是龍城商界的希望之星。
任何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開了一家小工廠,還得受這鳥氣。
一肚子無明業火,不知該往何處發洩。
司機透過後視鏡,發現老闆看起來愁容滿面,低聲問道:“老闆,您怎麼了?”
他跟著馮顯威已有多年,算得上忠心耿耿。
馮顯威揉捏著因酒精而隱隱作痛的額頭,隨口回道:“沒什麼,開車回家。”
“如果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跟景江商會的會長趙繼明談談。”司機試探著說出自己的建議。
馮顯威聽到趙繼明的名字,立馬恢復了精神:“老徐,你腦子啥時候變得這麼靈光了?”
“我只是偶然想起這個人,沒準能解您的燃眉之急。”
馮顯威輕拍司機老徐肩膀:“你這個建議好。轉道去景江區,拜訪趙會長。”
趙繼明的泰康藥業位於景江區東南位置,離環境優良的梧桐路較遠,因此他的別墅並不在梧桐路。
馮顯威以前拜訪過趙繼明,彼時是因為生意上的事。
司機老徐那時候就是他的私人司機,熟悉前往趙繼明家的路。
趙繼明恰好在家。
他年事已高,不常出席飯局。
馮顯威從後備箱裡取出茶葉和糕點等禮品,剛進院就朗聲道:“趙老爺子,好久不見。晚輩馮顯威,特來看望您老人家。”
趙繼明正在看電視,聽見院裡的說話聲,從客廳走出來觀望。
一看是馮顯威,微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小威子。”
馮顯威這個人情商很高,說話辦事都有一套。
年輕時只是個碼頭工人,後來趕上時代潮流,下海經商賺到第一桶金,開辦了柏威汽配廠。
如今生意還算穩定,家人生活無憂。
算是對他多年辛勤付出的回報。
蕭毅入場汽車行業,使他多了一筆訂單,又賺一筆大錢。
正在喜悅之際,被孫和榮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無論是周立意,還是新近崛起的蕭毅。
他都惹不起。
人家隨便動一動指頭,都可能碾死他這隻小螞蟻。
馮顯威和趙建軍不一樣,他是創一代,柏威汽配廠的一磚一瓦,都是他付出血汗掙來的資產,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沉淪。
“趙老爺子,您幫我想個轍。”馮顯威懂點工夫茶。
沏好茶,幫趙繼明倒了一杯,恭敬遞給他。
趙繼明接過紫砂杯,沒急著喝,而是把它放到茶几上。
“幫你想轍之前,我想先知道你的想法。你究竟是想安穩做生意,還是願意捲入紛爭?”
“我到龍城來打拼,求的就是財。辛辛苦苦付出,不就是想過上好日子嗎?”
“既然你沒捲入紛爭的打算,老朽就幫你想個招。”趙繼明是老狐狸,能幫蕭毅暫緩來自周立意的危機,也能幫馮顯威脫困。
“還望賜教。”馮顯威立正站好,給趙繼明鞠了個躬。
現在是文明社會,不興磕頭下跪那一套。
“想必你也知道趙建軍最後的下場,雖然沒破產,但也基本告別了商圈。龍城這麼大,已經沒他的容身之地。你能提前意識到危險,光憑這點也比他強。”
馮顯威受到誇獎,但畢竟不是啥好事,略微點頭回應。
“你現在的情況,屬於被兩座大山夾在中間動彈不得。”趙繼明伸出兩根食指,假裝是兩座山,“最好的做法當然是從夾縫中脫離,避免被碾成齏粉。”
“可是,我和蕭毅的龍興汽車廠簽訂了供貨協議。貿然毀約,可是要面臨鉅額賠償的。”馮顯威身家也有幾千萬,可還是沒有改掉摳門的習慣。
壯士斷腕的做法,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打算採用。
“我沒說讓你毀約。”趙繼明安撫他道,“只有一種情況,可以幫你安然度過危機。”
“晚輩愚笨,您還是直說吧,省得我抓耳撓腮地想不明白。”馮顯威急於想得到對策,不然懸著的心始終無法放下。
“化作水流,讓山對撞。”趙繼明是生意人,講話還是會點到即止。
縱使被人錄了音,也找不出他的毛病。
說的是山和水,誰又能指明代表何人呢?
馮顯威是從底層打拼上來的企業家,雖然耿直,不代表沒腦子。
聽完趙繼明的話,立馬想出了應付過去的方法。
“趙老爺子,大恩不言謝。等度過了這場危機,我再準備大宴請您。”馮顯威抱拳行禮,“事務繁忙,先走一步。”
趙繼明揮了揮手,示意馮顯威去忙正事。
馮顯威坐回座駕,喝過茶的頭腦恢復了清醒,很快想通了趙繼明那句話的含義。
水不應擋住任何東西。
孫和榮私下讓他下絆子的事,必須提前讓蕭毅得知。
直接把兩座大山的矛盾挑明,即使山崩了,石子掉進河裡,也不干他馮顯威的事。
“老徐,找個公共電話亭,我要打一通電話。”
司機老徐發動汽車,很快找到一個無人使用的公用電話亭。
馮顯威讓老徐待在車裡,翻出從趙繼明處得到的電話號碼,投幣撥打電話。
沒一會,電話接通。
“喂。”
“你好,我是柏威汽配廠的一名工人。周立意的手下孫和榮找到我,想讓我給剎車片動手腳。您可得多加小心。”
“你是誰?”
“我不敢惹周立意那夥人,只能偷偷把這個信告訴您。”說完,捏著鼻子講話的周立意直接將電話聽筒放回原位。
他已經把暗中使壞的人挑到了明面上,如果蕭毅不是傻瓜,也知道該找誰的麻煩。
孫和榮和蕭毅發生正面碰撞,輕易不會連累到他。
貨照樣發,被發現了就假裝不知情。
到底是趙老爺子,寥寥幾句話就給指了條明道。
馮顯威的酒勁散去大半,長長撥出一口氣。
看著白煙飄到天際,意識到已進入深秋。
夜晚的天,可是有點涼了。
裹緊身上的外套,快步小跑回座駕。
“老徐,回家。”
汽車引擎轟鳴聲漸行漸遠,只留下昏黃路燈和那座無人使用的電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