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反而平靜下來,無論住進風兒巷的人是不是萬蒼南和柳三娘,能到花千變找孩子的,卻一定是他們!
從去年到現在,經由振遠鏢局帶去西北的尋人啟事已經有三批了,西北雖大,但是哪怕是一顆石子落進江河,也能濺起小小的水花。
因此,明卉一直在等,現在,她等的人終於來了。
“來的是一男一女?”明卉問道。
汪平點頭,把手裡拿的一卷紙遞給明卉,明卉嘴角微微勾起,不用展開,她便知道這是什麼。
果然,她猜得沒錯,這就是她讓振遠鏢局在西北各個善堂張貼的尋人啟事。
薔薇好栽,玫瑰留香,明揚依依,煙塵萬里,西望柳亭。
落款是保定府花千變,恰好,保定府也只有一家花千變,所以就找過來了。
明卉對汪平說道:“你先到天香樓訂個雅間,然後去鋪子,告訴那兩個人,我在天香樓恭候。”
明卉轉身進屋,再出來時,她已是一個二十出頭的花信少婦,容色寡澹,中人之姿,眉心有顆綠豆大小的黑痣。
不晚驚愕地盯著她,眼睛上上下下在她身上看來看去,大小姐這是塞了多少棉花,整個人圓了一圈兒,尤其是前胸......大小姐,奴婢敢說那裡面裝的一準兒不是棉花,你該不會是把奴婢蒸的大饅頭塞進去了吧。
好在這兩年大小姐長高了,不用再讓她和不遲做厚底子繡鞋了,所以現在只在身上塞棉花就行了,當然,還有饅頭。
汪安強作鎮定,他已經習慣大小姐今天一個樣兒,明天一個樣兒,不過,看到這新出爐的形象,他還是有些不適應。
不晚卻已經搶先說道:“大小姐,奴婢想跟您一起去,您給奴婢也換張臉吧。”
大小姐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外人看到她,豈能不知道她跟的人是誰?
明卉想想也是,又和不晚回了屋,這次的時間比剛才更快,片刻之後,她和不晚便一起走了出來。
不晚還是那個臉蛋圓圓的丫頭,不同的就是眉毛粗了,眼泡兒有點腫,嘴唇有點厚,面板更是黑了點,少了原本的靈動,多了幾分憨氣,而且右頰上還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胎記,唉,這姑娘生得可真是不。
汪安抓抓腦袋,大小姐有這麼一手絕技,可每次扮出來的臉,總是不如她本人,連帶著不晚也變醜了。
明卉像是看出了汪安的想法:“等你去相親時,我給你換張貌若潘安的臉。”
汪安大喜過望,阿孃常說,這輩子沒有閨女也就罷了,偏偏生的兩個兒子,不但相貌普通,而且還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大小姐把他變成潘安,再把大哥變成宋玉,阿孃一定會高興的,至於相親,那就算了,他還沒想那麼遠。
“你在天香樓外面等著,看到不晚開啟窗子,你就回來把小萬崽和依依帶過去。”明卉叮囑,誰知道那來的是不是真是萬蒼南和柳三娘,她要先確定了再說。
天香樓離花千變不遠,明卉和不晚走進雅間時,屋裡的兩個人已經準備離開了。
明卉的目光落在二人的臉上,這是兩張陌生的臉。
男的黝黑,左邊臉上有一道疤,女的面板黑黃粗糙,下巴上有顆黃豆大小的黑痣。
明卉看著他們,對面的人也在看著明卉和不晚。
怎麼回事?有些熟悉,熟悉得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全都是平凡得讓人記不住的五官,可偏偏臉上都有一處能讓人記住的地方,傷疤、黃豆黑痣、綠豆黑痣、胎記。
總之,若是有人問起:“剛才把你錢袋子搶走的那個人長得什麼樣啊,衙門要畫像抓人了。”
答曰:“一個鼻子兩隻眼,對了,還有一張嘴,等等,我想起來了,那人臉上有顆大黑痣!”
明明臉上還有五官,可是能讓人記住的,卻只有那顆痣。
張三長得什麼樣?下巴上有顆痣。
李四長得什麼樣?臉上有道疤。
王二麻子長得什麼樣?廢話,當然是臉上有麻子了。
明卉笑了笑:“聽說你們要找孩子?”
對面的女子點點頭:“娘子貴姓,怎麼稱呼?”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花千變。”明卉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張紙,指著上面的落款,這就是她讓振遠鏢局貼遍西北的尋人啟事。
“你才是花千變......那家香鋪是你開的?”沒等明卉回答,柳三娘便指著那張尋人啟事問道,“這也是你讓人貼到善堂門外的?”
明卉在他們對面坐下:“是啊,是我請人幫忙貼上去的,二位是萬里和柳亭?”
其實明卉從進門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能夠確定,這就是萬蒼南和柳三娘。
萬里和柳亭,是他們的化名,前世,他們在西北時用的就是這兩個名字。
“沒錯,我是柳亭,這是外子萬里,花娘子,你是否知道我孩子的下落,你遠在保定,又是如何知曉我們在西北的,還有,你和家姐是否認識?”柳三娘語氣急切,目光炯炯地瞪著明卉。
明卉微笑,看向萬蒼南:“令堂對家父有救命之恩,對千變有知遇之恩,家父臨終前念念不忘,千叮嚀萬囑咐,日後若是遇到萬氏子孫落難,一定要傾力相助,家父重託,千變不敢遺忘。”
老太爺對不起了,請您出來震場子,您老飛昇做神仙了,心胸寬廣,不要與我這俗人計較。
萬蒼南和柳三娘怔了怔,夫妻倆對視,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訝。
明卉假裝沒有看到兩人的眼神交流,繼續說道:“我四處打聽你們一家的訊息,兩年前,我打聽到令郎和令媛的事,猜測這麼小的孩子,想來不會長途跋涉賣到遠方,便讓人在保定周邊尋找,說來也是幸運,沒過多久,就從清苑的一個人牙子口中得知,他新近賣掉的一個小孩,小名也叫萬崽。
我還得知,這萬崽不是拍花黨拐來的,他有身契,他是被親生姨母賣掉的。”
“你說的萬崽是我家的萬崽?你還說他們是被親姨母賣的?”柳三娘勐的站了起來,顫抖著嘴唇,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萬蒼南扯著她的衣袖,讓她稍安勿燥,柳三娘胸膛起伏,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重又坐下,示意明卉繼續說下去。
明卉心道,我剛說小萬崽被賣給人牙子你就坐不住了,若是知道他們兄妹一個被訓練做孌童,另一個被關在地窖裡,你還不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