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姚襄的倒下,羌軍的魂魄也散去了,蒲坂的戰事漸漸落下帷幕。
苻法、鄧羌各率精銳擊退城上敵軍。
接著,城門大開,苻堅親率萬餘步騎殺出。
“降者不殺!”秦軍已經發出勝利的歡呼。
不斷有人跪在地上,對他們而言,這場大戰已經過去了,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
這種天氣又能逃到何處?
所以投降是唯一的活路。
“跟他們拼了!”姚益生提起長矛,悲憤欲絕。
但姚萇卻不為所動,其實姚襄決定死戰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了結局。
不,姚襄其實也知道自己的結局,所以才會讓兄弟留在後面。
“徒死無益,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從姚萇嘴中說出的話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卻令身邊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權翼道:“將軍……所言甚是,我等當速歸安邑,投入梁國麾下,他日東西大戰,猶可報仇雪恨!”
姚萇卻搖搖頭,望著殺向大營的秦軍,眼神掠過一道異色,“投梁國,如石沉大海,骨頭渣子都不剩,況且我族之根基皆在關中,安可舍近而求遠?”
“將軍難道……”
“此戰之後,苻堅將崛起於氐秦,與苻生必有一戰,我等投他,正如雪中送炭!無論他是勝是敗,關中必然大亂,亂,則我等方有機會!”姚萇鎮定道。
一瞬間,眾人又找到了主心骨。
以梁國的軍制,姚萇不可能保留部曲,定然會被分化。
而投降苻堅,按照氐秦的軍制,能儲存手上這群人。
只要人還在,總會等到機會的。
“將軍智計過人,我等不如也,然則,為了姚氏能綿延血脈,屬下建議送長公子入梁。”
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早已是常規操作。
權翼雖然同意姚萇之策,但前途未卜,風險太大,弄不好就是一個夷滅三族的下場。
而他的建議,一是報答姚氏兩代知遇之恩,二是避免姚襄長子姚拓與姚萇爭權奪利,可謂用心良苦。
姚拓入梁,姚萇少了一個競爭對手,自然求之不得,“先生所言甚是!”
遂脫下盔甲,令人降下牙纛,開啟營門,率眾出降……
鄴城。
姚襄陣亡的敗報迅速送來,姚襄長子姚拓,孫子姚延定,拖家帶口的在趕來鄴城的路上。
“姚萇居然投秦了?”李躍有種煮熟的鴨子飛了的感覺。
還真是能屈能伸,以後苻堅能不能駕馭這樣的人還是兩說。
不過他這麼一投降,也將姚氏的精華也帶了過去。
“姚襄陣亡後,其他人全無鬥志,兵敗如山倒,紛紛投降,大雪封路,難以逃脫。”張生野據實稟報。
“高雲、徐成二部在何處?”
人沒了,地盤不能再丟。
“苻堅出兵安邑,卻慢了一步,被高將軍先行收復安邑,便引軍退回蒲坂,連佔領的城池都放棄了,高將軍收復河東大部,徐將軍順利收復弘農。”
苻堅倒也識相,不過這樣的人更難對付,手上有苻雄留下的部曲,還有鄧羌這種萬人敵,短期內想要滅亡關中機會不大。
姚襄滅亡,梁國也沒吃什麼虧,順利接收了河東、弘農二郡,與氐秦接壤。
幾天後,西面陸續傳回各種訊息。
姚萇投降後,苻生為了緩和與關中諸羌的關係,以郡公之禮厚葬了姚襄,還封姚萇為揚武將軍,仍統舊部,入長安聽用。
不過當初追隨姚襄的舊部則全被苻堅吞下。
權翼、薛贊等人都被苻堅收入麾下。
姚拓拖家帶口入鄴城之後,李躍也為姚襄舉喪,厚待了姚拓一家,賞賜田宅金銀,安心做個富家翁肯定沒問題。
中原也有不少羌人,姚弋仲父子屯駐灄頭十七年,樂善好施,扶危救困,廣有人望,為姚襄舉喪,實則也是收聚人心。
河東到手,可以走黃河以西,與代國互通有無。
兩邊算是聯絡起來了,河套的鐵弗部匈奴名義上臣服於代國。
真要算起來,鐵弗部頭領劉務桓跟李躍還是連襟。
羯趙建武七年(341年),劉務桓迎娶拓跋什翼犍之女……
李躍感覺關係網被開啟了。
原本打算從幷州直接走私過去,現在則不用這麼麻煩了。
等到開春,冰雪消融,梁國的裝備就可以源源不絕的送過去。
有需求就會刺激生產。
梁國境內兩大鐵坊,滎陽、山陽全都收歸國有,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讓兩座鐵坊擴大規模。
規模有了,產量也會提高。
量變會變成質變,兵器也越打越精良。
從梁國建立開始,中原戰火基本消弭,有了安定的環境,大批工匠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
東漢以民曹兼主繕修、功作、鹽池、園苑之事,西晉設起部掌工程,水部掌航政及水利。
李躍直接設立工部,直接與戶部、吏部平齊,以當年的山陽太守曹凝為工部尚書,左右侍郎二人,下轄工、田、虞、水、鍛五司。
又在尚武堂中特別開設工學院,凡手藝爐火純青者,按照品級,賞賜宅邸,領朝廷俸祿,讓他們衣食無憂,能夠安心鑽研技術,帶徒弟。
李躍只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把的錢糧砸下去,一個完善的體系也就建立了。
對工匠的重視,也是給寒門庶族子弟一條新出路。
“殿下,這是即將送往代國的軍械。”曹凝令人抬來五口大箱。
李躍隨意拿起其中一件盔甲,精鐵打造,厚重敦實,摸在手上便感覺異常堅固,比常用的兩襠鎧精良不少。
曹凝一看就是老實人,勤勤懇懇的做事,卻沒有絲毫警覺。
這也是李躍升他為工部尚書的原因。
“如此精良的裝備,送給鮮卑人,萬一哪天他再打回來,將士們豈不是要付出慘重代價?”還是崔宏反應快,李躍一皺眉,他就知道了心思。
曹凝一愣,“是臣疏忽,殿下恕罪。”
“此事不怨你,打造精良裝備本就是你的職責。”李躍不介意曹凝的敦厚,卻對崔宏有些警覺,自從常煒升任尚書令之後,他就將心思放在揣摩人心上。
這對李躍而言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為君者,最忌被人摸清了脾性。
崔宏這樣的人不能久留在身邊,需要外放出去。
“換些次等的兩襠鎧送過去就行了,草原上能披上一身皮甲就算是精銳。”李躍笑道。
“臣領命。”曹凝畢恭畢敬。
崔宏目光卻一直在他身邊打轉,不知在尋思著什麼。
直到離去時,崔宏才輕聲道:“殿下可知曹凝何許人也?”
李躍一愣,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莫非你知道?”
崔宏道:“譙縣曹氏,曹魏宗室之後。”
李躍轉頭望著他,別說一個曹魏宗室,即便曹操復生,又能如何?
“韓非子言,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調伱為譙縣令如何?我大梁憑政績晉升,以你之才華,留在鄴城耽誤了,升你為譙縣令,兢兢業業做出些政績來,以免外人說閒話。”
崔宏一呆,“殿、殿下……”
從縣令做起,一落千丈,任誰都會一時難以接受。
“此事就這麼定了,回頭我與你姐說一聲,好生做事,莫要折了崔氏的名聲!”李躍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崔宏是騾子是馬,看他自己的造化。
出去歷練歷練不是壞事,免得天天琢磨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