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千秋迴轉身,挑眉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我是聽別人說的啊,”聶冷川回答的很是痛快,道:“帶我來這裡的那幾個人大概看我很是面善,所以對我也不是很防備,一路上嘀嘀咕咕的一直在說話,我就聽到了。”
琅千秋問道:“那幾個人現在在哪裡,他們把你就在這裡之後就都離開了嗎?”
他們一起繞著巨樹走了一圈,在樹光照不到的陰影處,聶冷川指給她看一個極不起眼的洞,洞中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條人影,她看的清清楚楚,那裡躺著的分明就是先前挾持聶冷川的黑衣人,人數眾多,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琅千秋有些驚訝,微微睜大眼睛,道:“難道這些人,都是被你打暈的嗎?”
聶冷川立刻自傲道:“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琅千秋表示很懷疑。
倒也不是說她在懷疑聶冷川的話本事,不過是因為他們兩個互相都太相熟了點,知道對方的實力和底細。
聶冷川雖然也很厲害,可他若不用靈力,只憑著拳腳功夫,是絕不會做到如此地步的。沒辦法,對方人數實在是太多了點,便是硬碰硬,也絕不會做到能夠全身而退。
而她知道聶冷川,既然答應了她只憑拳腳功夫,就絕不會用其他力量。
聶冷川很快舉手投降,抿著嘴唇笑了一聲,有幾分羞澀,還透漏出點孩子氣,他道:“好吧好吧,我承認,其實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主要是它的功勞。”
他努努嘴,示意她看一場邊的半妖古樹,道:“其實那些人一進來,自己都不懂規矩,大大咧咧的,渾身靈氣外洩,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來了一樣。所以才剛一進來,就遭受了一番命運的毒打,被這樹追著打,簡直嗷嗷叫。而且那個時候,他們還把我的雙手都捆在背後了,我先前失了一隻龍角,本來平衡性就已經不太好了,這回困著手在地下躲閃,就更是不方便了,捱了好幾下打。”
說著,他還挽起袖子,讓琅千秋看他臂膀上被打的痕跡。那裡果真是青青紫紫,還有的地方是紅腫一片,與正常的肌膚組織截然不同,看起來到還真是受了幾分皮肉之苦。
聶冷川湊的進了點,低聲道:“你給揉揉?”
琅千秋一聽這話,只覺得眼皮子一跳,她下意識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但是一時半會又想不明白是哪裡的問題,於是好生迷茫。
琅千秋道:“你不是真龍嗎?那麼堅硬的一身麟甲,怎麼還會覺得疼呢?”
聶冷川看她一眼,挑眉反問道:“真龍怎麼了,真龍就不配喊疼嗎?再說了,不是你讓我撤了靈力,像個普通人一樣,專門練拳腳功嗎?那我一個‘凡人之軀’,被狠狠打了那麼多下,還不能用靈力護體,用靈力療傷,當然會覺得疼了!”
這話說的,倒好像有幾分委委屈屈的意思,好像成了琅千秋的不是了,而她也很上道的,真的心中覺得走了一些愧疚和一絲絲不易被察覺出來的心疼。
她情不自禁輕撫上聶冷川結實的臂膀,微涼的指間像輕靈柔軟的雲一樣,觸碰在他的胳膊上,甚至都激起了一層汗毛。
“稍等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找點兒藥。”
這顆半妖古樹尋靈力而動,一但發現靈力的蹤跡,簡直就像是嗅到了腥氣的老貓,非要將這塊肉叼進嘴裡不可。琅千秋在這個地方不敢用靈力給他梳理筋脈,她撤回手,在乾坤袋子裡尋了片刻,找到一隻白玉小盒,盒子中盛了翠綠色的凝膏,是十分透亮的綠色,簡直比翠玉還要美麗。
剛一開啟蓋子,就聞到了一陣沁人心脾的草本清香。她把那隻白玉盒子遞給聶冷川,然後伸手從中挖了一大坨,兩隻手合在一起溫了溫,把膏體乳化了之後,才仔細往聶冷川身上擦去。
“可能會有點兒疼,你且稍微忍受一下。”
聶冷川看上去卻半點兒都不在意,他還是笑眯眯的樣子,眼中像是有兩團小小的光,看著琅千秋的時候,溫柔的簡直能把他整個心包裹進去。
琅千秋不敢跟他對視太久,她只叮囑了一聲,就伸手要往聶冷川身上塗藥了。
她手並不大,小小一隻,很是纖細,所以在視覺上看起來也覺得很是修長。但是她的手卻並不柔軟嬌嫩,帶著陳年的刀口和一層薄繭,稍微使了一點點力道,揉在皮肉上熱乎乎的,很是熨帖。
聶冷川不知道怎麼了,竟然輕輕叫了一聲,琅千秋立刻下意識問道:“是我下手重了嗎?有些疼了嗎?”
她抬頭一看,看見聶冷川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瞧,其中熱度滾燙,灼熱的嚇人,竟然還有幾分侵略性,他搖了搖頭,道:“不,很舒服,你再多揉揉。”
琅千秋突然不自覺的面紅耳赤,臉上滾燙,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聶冷川剛才叫的那一聲有多誘人,他不是疼的才叫,他是因為……
琅千秋頓時覺得自己放在聶冷川胳膊上的這隻手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是繼續放著也不太好,拿下來也有些奇怪。
這個臭不要臉的,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
琅千秋覺得自己臉上的熱度都快能煎雞蛋了,她有些惱羞成怒。還給他多揉揉,她簡直想拿這隻手直接呼在聶冷川臉上!
聶冷川又低聲說了一句,道:“你這樣摸我,我覺得很舒服。”
琅千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聽聽,聽聽,這個人說的這都是些什麼虎狼之詞!
她“啪”的一聲,在聶冷川臂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聲音很是清脆,道:“你自己去塗藥吧!”
她自顧自甩手走人,留聶冷川還愣愣站在原地,手上捧著一隻白玉小盒,看上去怪手足無措的。
但是琅千秋撒手不幹了,他只好將藥膏放在地上,也跟著盤腿坐下去,自食其力了,只是這感覺,總覺得由聶冷川來摸的話,好像藥效會更好一點……
他一邊抹藥,一邊繼續道:“你勞神盯一下那幾個人,他們很是難纏,暈了之後又會醒的很快,你若是看見了他們有要醒來意思,就要過去把那個苗頭掐斷。”
琅千秋點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是可憐,這群人估計腦門兒後頭都滿頭的大包了,每次才剛剛醒來,還不待意識靈醒,又會被人暴力擊打,包上疊包,一包之上又是一包,簡直何止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來的!
琅千秋在心裡默默給他們點上一根蠟燭,她在一邊心裡思忖著怎麼樣才能搞到這個枯冢的情報,一邊又思忖著這群無難鬼到底能不能用的上。
從聶冷川口中方才得知,無難鬼雖然知道“枯冢”這個地方,但也是隻知一二,連栽在人家大門口的巨樹跟前要隱匿靈力都不知道,想必也是瞭解不深,指望指望從他們口中能套出關於“枯冢”的情報是不太可能也,但也許一些別的東西……
琅千秋問道:“你將他們打暈之後,有沒有掉下來跟先前一樣透明的琉璃珠子?”
聶冷川抹膏藥,正在整理袖子,聞言搖了搖頭,道:“這個確實沒有,自打進入這底下一來,他們就再沒有對我動手的意思了,以後我雖然也打暈了好幾個人,但是一個珠子也沒有在掉出來了。”
琅千秋忍不住皺眉,這樣感覺不太對勁啊,這珠子是他們此行的線索,沒有珠子的話,他們豈不是一頭黑?
難道是因為揍人的力度不夠嗎?這也不太可能啊,按道理,是隻要聶冷川將無難鬼搞到失去意識,就該自動判定是聶冷川贏的,珠子沒道理掉不出來。
琅千秋覺得不太靠譜,她去那群人裡頭找了找,看見一個最面熟的,那時候在客棧他們在把聶冷川往地底下拉的時候,就是這個人拉的最狠。
她將那人的領子拎起來,使足了蠻力,照著他的肚子狠狠來了一圈。即使是在昏迷之中,這一圈也足以讓他面色頓時猙獰起來,整個人縮成了一隻蝦子,痛苦的低喊一聲。不待反應過來,就重新陷入了更深一層的昏迷。
但是這一拳頭下去,仍然是沒有掉出來半個珠子,琅千秋簡直就奇了怪了。
她和聶冷川並排坐在一起(謹慎的在兩人之間保持了一點距離),將先前從無難鬼那裡得到的東西放到地上,一個一個仔細檢視。
一張來枯冢的地圖,已經用過了。
一面鏽跡斑駁的銅鏡,只能照出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連人的全臉都看不太清楚,簡直就像一個廢物,實在是不懂有什麼用。
一堆紙錢紙人,這東西琅千秋熟,有時候請厲鬼的時候能用的上,給它們送點兒紙錢,燻點兒香灰什麼的,就能把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可是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呢,琅千秋皺著眉毛在那兒仔細思忖著。她忽然心裡頭一動,好像有靈光一閃,然後她近乎仇恨的盯著那堆紙人紙錢,總算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了。
她們方才進枯冢的時候,不是正好就需要一隻小鬼來開門嗎?既然無難鬼給她已經備下了這麼多紙錢,想必正是為了對付小鬼而用的,她當時怎麼就沒想到這茬呢?
琅千秋悔的腸子都青了,十分心疼那個銀球球。
肉它不香嗎?紅燒排骨它不香嗎?那麼大的一顆銀球球,拿出去得買上多少個排骨啊!
琅千秋頓時覺得心情都不明媚了。
現在看起來,他們進來的這一趟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準備了這一切的無難鬼將他們騙到枯冢來,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
果然,正像聶冷川說的那樣,除了運氣不太好,在昏迷中捱了一拳的那隻無難鬼以外,剩下的無難鬼果真都一個接著一個的甦醒了,看來是時辰到了。
聶冷川捏了捏手指,立刻就想上去再給他們一人來上一拳,讓他們好好睡覺。琅千秋心神一動,示意他不要著急。
她慢慢走到洞口處,逆著巨樹上的微光,正面對著無難鬼。光線問題,顯得她正面上的陰影特別濃厚。儘管她現在並沒有存上什麼特別兇狠的心思,但是在那群剛剛醒過來的無難鬼眼中,看上去也仍然有一種天然的威懾力。
大概是先前被擊打的地方現在還有些疼痛,無難鬼們都只是從地上坐起,捂著後腦勺低低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