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千秋覺得有趣,這隻小鬼,死都死了,倒還是貪財的緊,看來老人常說的那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倒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小鬼開口道:“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琅千秋立刻道:“這兩天,你有沒有看見有一群人,帶著一個相貌俊美的男子來過這裡?”
小鬼陰毒的看了她一眼,操著破羅鍋似的嗓子道:“見過。”
琅千秋追問道:“他們去了哪裡。”
“枯冢。”
“這裡不就是枯冢嗎?”
“是,也不是!”那隻小鬼忽然呲牙一笑,滿口白森森的獠牙閃著寒光,十分可怖,它道:“枯冢就在這裡,可你永遠也找不到進去的路。”
琅千秋一點兒也不意外聽到這樣的回答,她拎的有些累了,便將它放到地上,甚至還替它理了理看不見、但是肯定被她揪亂了的衣領。琅千秋斯文笑道:“那麼請問,我要怎麼才能到‘枯冢’去呢?”
小鬼陰慘慘的笑了兩聲,意有所指的看了一樣她手上的銀球,眼中滿是貪婪,啞聲笑道:“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這他孃的一個死鬼,可真是貪財的不得了,兩三句話都離不開要錢。琅千秋頗感意外,不過這樣也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辦法解決問題,這總比事事都用暴力要好的多。
她二話不說,就將手上的銀球往前推了推,示意讓那隻小鬼去拿。
但是那隻小鬼卻往後退了兩步,緩緩搖了搖頭,道:“活人的東西,我們是不能沾的。”
琅千秋十分上道兒,點了點頭,道:“明白!”
她兩指間一搓,打了一個響指,立刻便從手指尖冒出來一團明亮絢爛無比的火焰。
她看也不看,就將那隻滾圓銀球丟進火焰中,銀球滴溜溜打轉,不過片刻功夫,就燒化成一攤銀水,很快便蒸發掉了。
與此同時,那隻小鬼身前也猛的騰起一從青色的陰火苗來,火苗中剛開始有一團小小的黑點,很快,黑點越變越大,竟然在這從火苗中出現了一顆跟方才一模一樣的銀球球來。
那隻小鬼嚇了一跳,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看見琅千秋笑眯眯的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它這才稍稍定下心來。
這從青色的火苗並不溫暖,站在它一旁,反而會覺得有些陰冷的感覺。
小鬼驚疑不定,試探著伸進去一隻手,果真並不燙手,只是覺得比黃泉之下的苦寒之地還要冷上千百倍。
它一瞬間打了一個寒戰,心中想要立刻將手拿出來,但是眼珠子像長在了那顆銀球球上一般,總是會控制不住的往上瞧。
小鬼貪婪的看了看銀球,咬了咬牙,心一橫,直接伸手進去將那隻銀球掏了出來。
這顆銀球現在當然算不上活人之物,某種意義上說,應該是琅千秋剛剛將那顆銀球殺死了,只有這樣小鬼才敢直接上手觸碰銀球。
看著那隻小鬼拿著銀球翻來覆去的看,面上滿是貪婪。它嗚哩哇啦說了一句什麼鬼話,琅千秋聽不太懂,不過這並不是什麼要緊事,她將手心握住,撤了術法,那從青澀的火苗也立刻消失不見。
琅千秋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現在你總該告訴我,去“枯冢”的路在哪裡了吧?”
那隻小鬼眼珠子一轉,不懷好意,似乎還想要提著什麼要求。
琅千秋哪裡會給它這麼個機會,她眼一橫,冷聲道:“你說想要錢,咱二話不說一句,說給就給。可你就算是一隻小鬼,我也勸你要講點兒信用,趕緊的把路給我開了,不然……”
她哼哼冷笑兩聲,回頭跟銀花嘻嘻笑道:“聽說地底下對付不懂事的小鬼,會拔舌扒皮下油鍋之類的,咱什麼也不知道,咱什麼也不懂,不去就趁著這個機會,給咱們也長長見識?”
銀花一想那個場景,整個人就嚇得小臉煞白,道:“長見識自然要得,可我不敢……”
琅千秋拍拍她的小腦袋,安慰道:“放心吧,到時候肯定是我動手,你就站在一旁看就是了。”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給那隻小鬼嚇得直打哆嗦。像是怕被人偷走似的,它把那顆銀球球往身上一塞,也不知道放到了哪裡去,總之立刻隱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它向前走了兩步,自證似的道:“大人實誠,買路錢黑的大方,小鬼不敢謊人。”
“枯冢,非人非妖所居之所。為兩屆所不容、世人所厭惡。”小鬼口中喃喃自語,不停到處走著,仔細探尋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它揮了揮手,掀飛了一大片枯葉,琅千秋敏感的察覺到地下似乎有微弱的氣流輕輕的向上湧動。
那隻小鬼頓了頓,似乎是找準了地方,它整個化作數道黑霧,猛的從四面八方各個不同的地方鑽去了地下。
銀花驚叫一聲,想要撲上去捉他,道:“它要逃!”
琅千秋眼疾手快,立馬將她一把攔住,道:“再等等!”
她剛才一瞬間也以為這隻小鬼想要逃,但是仔細一想,覺得它應該沒有愚蠢,無論它逃到天涯海角,她都能夠捉住它!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地下就有一陣細微的震動,從深處傳來轟鳴之聲。
那片被小鬼掃清了樹葉的土地忽然從中間裂開一道整齊的口子,那口子越來越大,很快寬度就可以病四人而行。從地下升上來一道臺階,深不見底,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幾乎是和道路開啟的同一瞬間,琅千秋疊的那隻紙鶴就開始動了,撲稜稜的飛起來。它原先看起來蔫蔫的,一直趴在地面上的落葉不肯動彈,先前還以為是它身上靈力不夠或是怎樣,現在看來,這隻千紙鶴是找到了枯冢,卻沒有能夠進去枯冢之中的路。
一團黑氣從地底下冒上來,凝成小鬼的模樣,他恭恭敬敬的躬身站在一旁,伸出一直枯瘦猙獰的臂膀,聲音低啞的開口,道:“枯冢之路已開,大人,請!”
琅千秋抿了抿唇,那臺階之下漆黑一片,靈鶴已經率先飛了下去,帶起一團小小的、不甚明亮的金色光芒。她謹慎的看了看,帶著緊緊跟在屁股後頭的銀花,邁步走了下去。
剛一動作,就聽見那隻小鬼陰森一笑,道:“枯冢好進,地府難出,大人,走好!”
它話音剛落,還不等琅千秋發作,地面便轟然一聲關閉了,現在真是徹徹底底的漆黑一片了。
琅千秋手上搓出一個火團照明,口中還嘀嘀咕咕小聲道:“害,這話說的跟送終似的,實在是晦氣!”
她這一句話聲音並不大,但也不知道是因為地底下實在是太安靜了還是怎的,總之聽起來十分清晰,且回聲陣陣,竟有幾分森森鬼氣。
銀花打了一個寒戰,快步走到琅千秋身邊,離她更近了些——她和她手上捧著的火苗,此刻都溫暖萬分。
在地下走的時候很沒有時間概念,只是一直在走著冗長的樓梯,一直再往下,一直在往下,讓人忍不住會想到十八層地獄。
再加上這條通道里面不是很通風,聞起來黴氣極重。一摸牆壁,黏膩溼滑一片,長滿了不知名的矮小植物。還有頂上,時不時便溼漉漉的往下滴水,也不知道是什麼水,總之一掉進琅千秋手上捧著的火苗裡,立刻嗤嗤作響。她覺得這個水不太乾淨,一早就給銀花和自己搞了雨傘。
說來也實在是好笑,平時在外頭,不管下再大的雨,她都不太喜歡打傘,這回進了地底下倒是講究的撐了傘。
這樣一直走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無聊的很,琅千秋忍不住和銀花小姑娘打趣,道:“聽老人家說,小孩子在屋簷底下打傘,以後是要長不高的。你看你這麼一個小豆丁,萬一以後就長這麼點兒個子了怎麼辦?”
小姑娘臉蛋紅紅的小聲反駁,道:“這裡不是屋簷底下……而且我以後還會再長高的!”
琅千秋哈哈大笑,道:“也算的,也算的……不過你年紀小嘛,以後肯定還是有發育空間的嘛!”
銀花小姑娘默默道:“我是五百年的礦靈了……”
琅千秋:“……”
琅千秋於是不說話了。
整天被一個五百歲的“孩子”叫姐姐,她倒還真好意思。
這樓梯真是極長,她們一直走,已經漸漸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前頭中午透出一點兒微光。
琅千秋精神一陣,道:“總算是到頭了!”
等她們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微光並不是什麼出口,不過是一顆閃閃發亮的樹。
他們仍在地下,這是一片十分開闊,圓形的,像個廣場一樣的地方。廣場中央是一棵樹,高且粗壯,樹的根系十分驚人,錯雜的糾結在底下的土裡,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都暴露在外面。這棵樹十分奇特,在沒有光的地底下也生的如此強壯,它的樹冠上都是肥厚碩大的葉片,一片葉子大概有琅千秋兩個手掌大小,透著銀綠色的微光,能看到那葉片之下清晰的脈絡,和好似在潺潺流動的汁液——
藉著樹葉的微光環顧四周,這個圓形廣場實在是空曠得很,什麼都沒有,甚至也察覺不到有人存在的氣息,只有廣場中央的一顆巨樹,才微微透著點活氣——可這樹又很不正常,怎麼看都十分邪門。
銀花小聲問道:“姐姐,咱們還要往裡頭走嗎?”
琅千秋點點頭道:“跟著千紙鶴,先找到聶冷川再說……”
她話音剛落,那隻撲騰撲騰已經飛到前頭的千紙鶴竟然轉了個彎,又飛回來了。
它勢頭很猛,“吧唧”一下撞到樹幹上,然後竄啊竄的,就要往樹冠裡飛。
琅千秋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也跟著衝了過去。
才剛跑到樹根底下,就聽到樹冠間一陣響動,有人不確定似的,低聲喚了一句:“小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