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淨的掌心被程京妤擦得很紅,像要退掉一層皮似的紅。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因為著急,程京妤看上去想哭:“要擦掉。”
其實已經擦掉了,那沾上的兩滴血被揉乾淨,掌心那條發白的舊疤倒是更明顯了。
傅硯辭制止她的動作,將她的左手捏在手心裡。
明明下午在仙女山上,他面對程京妤還一腔怒氣,可現在又見不得她自虐。。
“誰傷的你?”
他的拇指在程京妤的掌心按過,帶著涼意,與程京妤擦得火熱的面板截然相反。
大約是舒服,沉浸在悲傷裡的程京妤沒有掙脫。
她站在傅硯辭身前,陛他矮了半個腦袋,低頭時,腦袋毛茸茸的。
甚至經過一日的折騰,簪好的發亂了一些,幾縷髮絲擦過傅硯辭的下巴,微癢。
她似乎在思考,半晌說:“程嬌嬌。”
就這麼站著,不去看傅硯辭的臉,面前的人身上傳來的味道好聞極了。
程京妤的腦袋被攪的像漿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怎麼傷的?”
怎麼傷的?
程京妤能活動的右手撓了撓頭,好久遠的事情。
好像那時候還很小,她與程嬌嬌玩的很好,因為兄長自小就被父親帶去戰場磨鍊。
侯府裡的人不多,程京妤的玩伴也不多。
而程嬌嬌總會來她的院子,將姜素白跟她講過的話本上的趣玩找她玩。
她從小就羨慕程嬌嬌,因為父親離府很遠,但她有孃親陪在身邊。
也只是羨慕而已。
她是姐姐,玩過家家的時候,程京妤總是照顧著妹妹。
“有一次,我們玩過家家,去花園裡摘了許多花瓣,裝在大大籃子裡,輪流當仙子。”
她好像是在告狀,但是又沒有很委屈的語氣。
“我給她撒花的時候,一把抓下去,裡面有卻有一把鋒利的小刀。”
程京妤盯著自己的手掌心:“就出血了,程嬌嬌很驚恐,哭的很傷心,奶孃抱我去給大夫給看傷。”
她突然不說話了。
又去扣手掌裡疤,發現扣不掉,又用手去擦眼睛。
傅硯辭看著她這樣,動來動去,不安的樣子。
聯想起今日蕭聖高大怒,賜死程嬌嬌。
或許程京妤早就猜到了結局,喝醉酒也沒忘。
傅硯辭問:“你以為她不是故意的麼?”
這個人的性子,雖然睚眥必較,但是卻不是真的跋扈殘忍。
她會將程嬌嬌算計進去,除了蕭蘅的背叛,或許還有別的。
他向來對真心錯付有些不屑。
“她哭的好慘,捧著我的手泣不成聲,我就以為,那把刀可能是下人不小心遺落的。”
“那後來呢?”
程京妤好像和抗拒回憶,她想抽回手,蹙著眉很難過的模樣。
可是傅硯辭的力氣比她大多了。
她掙不掉,卸了勁:“府醫是姜素白的人,他在傷口裡用了使傷口潰爛的藥,若不是奶孃發現不對,這隻手就廢掉了。”
她說廢掉了的時候,手瑟縮了一下,彷彿很疼。
因此她又理所當然,將小刀的事情都算在姜素白頭上。
前世她與姜素白也不親近,很大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可因為是家人,她只是打發了大夫,沒給姜素白任何懲罰。
現在再想——怎麼會跟程嬌嬌無關呢?
玩鬧之間,偏偏程嬌嬌碰過竹籃後,裡面就多了小刀。
程京妤重生後,怎麼想都無法再替程嬌嬌辯駁。
姜素白再壞,她也只做的出摻假藥的拙劣手段。
這個妹妹,從小就未曾對她懷揣過好意。
是她被矇蔽了雙眼,以為信對了人。
“所以你要置程嬌嬌於死地麼?”傅硯辭輕聲問。
死這個字,令程京妤迷濛的眼睛眨了一下。
眼睛被她揉過,眼眶四周非常紅。
更像是哭過。
但是程京妤的眼淚很少見,即便是非常傷心,也不見得會掉眼淚。
更何況是一個處處算計她的庶女。
程京妤搖搖頭:“我不會放過她的。”
不是因為曾經差點廢掉的手,而是,而是前世種種。
父親,兄長,她自己。
她自食其果過,那程嬌嬌也不能這麼輕易就算了。
她又不是真的菩薩,她渡不了任何人。
“喝酒的時候那麼果決,是因為已經預見蕭蘅和程嬌嬌的結局?”
酩酊大醉,這麼反常,又不見得多快活。
到底是女人。
程京妤怔了一下,似乎這句話需要理解,她看傅硯辭,又去看手心的疤痕。
“是真的疼麼?”傅硯辭又問:“還是隻是心裡難受?”
他聲音變得很輕。
若是夙乙或者司珏在,一定都會驚訝。
因為傅硯辭看起來是在程京妤,實則是在問自己。
報復只會帶來快感嗎?
程京妤不願意回答,或者她是真的醉到支撐不住了。
往前踉蹌了兩步,藉著傅硯辭扶著她的勁。
她踮起腳,湊的離傅硯辭很近很近,唇欲吻不吻。
就著這個姿勢,程京妤竟然朝他綻放了一個明媚的笑:“你試探我啊?”
她雙手攥住傅硯辭的衣領,拉近,不滿:“得罪本郡主的人都該死!”
她為了顯示自己的厲害,道:“蕭蘅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他怎麼死的。”
傅硯辭呼吸微沉,但是他刻意壓抑著,被人揪著衣領竟然還能彬彬有禮:“怎麼死的?”
“他想借本郡主上位!”程京妤憤憤:“以為他跟程嬌嬌亂搞本郡主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程京妤說:“前——”
她停頓,不說了:“程嬌嬌還懷了身孕。”
看起來嫌棄的要死:“他們苟且,還想瞞著本郡主,還想合謀將我弄死,好、好霸佔侯府資源!”
看來對蕭蘅的打算果真一清二楚。
難怪會那麼堅決對付蕭蘅。
程京妤又道:“皇后、我要見皇后。”
她說著就要衝著去。
大半夜的,別說鬱氏現在已經落獄,就算沒有,宮門現在也下了鑰。
傅硯辭摁住她:“先去睡覺。”
“我要找皇后,那個惡毒的女人!”程京妤變得很激動:“我娘、我孃親的死跟她有關係。”
所以鬱氏滿門死了又有什麼可惜?
蕭蘅死了又有什麼可惜?
全都該死!
“你娘?”傅硯辭眯了眯眸:“你孃的死跟鬱旎秀有關?”
“噓!”程京妤去捂他的唇:“你不要說出去,爹爹要是知道了,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