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衡的姿態擺得已經足夠低了。
賠禮,道歉,通通都到位。
再糾纏之前那些,便難免落了下乘。
蕭承煜合上書,站了起來,他身量很高,身姿挺拔如松,瞧著比江明衡還要高。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江明衡兄妹,“江公子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江明衡愣住,顯然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個反應,“蕭兄,我……”
蕭承煜抬手止住他的話頭,“你不必如此。你與其在我這浪費時間,不如好生地管教管教你的妹妹為上。”
“這次的事情,之前我看在柳夫人的面上,我已經揭過了。這些東西,”他點了點桌上堆砌的禮品盒,澹澹道,“你且拿回去,我們不需要。”
“這——”江明衡知道,這應該就是江逐月惹出來的麻煩。
他無奈地掃了眼妹妹,拱手作揖道,“萬事都是我們的錯在先,不論您原諒不原諒,這禮端沒有收回去的道理的。那我們就不打擾蕭公子了,先行告辭了。”
說著,他就要離開。
江逐月鼓了鼓腮幫子,緊隨其後。
只是在快要離開前,江明衡又回過頭來,遲疑又好奇地道:“蕭公子,我們是否曾見過?”
蕭承煜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哦?”
江明衡怕他誤會,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蕭公子有些面善,似曾相識而已。”
蕭承煜聞言,頂著那張世間難得的俊美絕倫的臉龐,睜眼說瞎話道:“我就是普通路人臉,江公子的錯覺而已。”
饒是一貫溫和有禮如江明衡也不由抽了抽嘴角,半晌無語。
片刻後,他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尷尬地道,“蕭公子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蕭公子龍章鳳姿,實是世間少有之俊才也。”
不過蕭承煜的拒絕之言如此明顯,江明衡也沒再追究,只朝著他再次拱了拱手,就笑著離去。
蕭承煜目送著他們離去,然後扯了扯唇角,澹澹道,“呵,倒是有個好哥哥!”
今日之事,哪怕他再抗拒,但江明衡的禮數已經周全至此,他今後若是再對江逐月不依不饒,那就是他心胸狹隘了。
可以說,江明衡是真正在給江逐月收拾爛攤子。
所以他才有此一言。
他抬手捏了捏下巴,不過,江明衡這樣的人,攤上江逐月這般的妹妹,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蕭韶光探頭看了看桌上的盒子,忍不住道,“哥哥,這些東西怎麼辦?”
蕭承煜:“你瞧瞧可有喜歡的。以外分成兩份,一份送去給你阿宛姐姐,一份送去給柳夫人。”
蕭韶光扒拉了下禮盒,見裡面多數是藥材之流,偶有些點心之類的,顯然是打聽過他,這才對症送來的。
他嘟囔道,“就幾樣點心,瞧著也不好吃的樣子!不過這根百年人參可真大啊,哥哥,這個送給誰啊?”
蕭韶光抽出百年人參的盒子,眼睛亮閃閃地好奇道。
要說這些禮物裡,最值錢的是什麼,自然是這株百年人參了,此時已經炮製好,端放在紅綢絲上,白胖白胖的。
這樣的品質,這樣的年份,實是難得!
恐怕便是江家,也難得幾支了。
江明衡這也是下了血本。
蕭承煜覷了眼,“你阿宛姐姐是大夫,想來這樣兒的東西到她手裡能起到更好的作用。送與她吧!”
他還記得趙宛舒上次吐槽過,做護心丹最是費藥費錢,想來這也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蕭韶光聞言,立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歡歡喜喜道:“嗯,好!”
而這頭,江逐月腳步重重地跟在江明衡身後,見他面色微凝,似是陷入沉思,她眼眸轉了轉,“哥哥,既是那姓蕭的原諒了我,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被趕走了?”
江明衡眼眸飄來,“喚人需得尊稱,府中教你的禮數都忘記了嗎?”
江逐月身體僵了僵,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哦,我曉得了。”
“哥哥,方才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見過那姓——蕭公子?”
江明衡眉頭微皺,似是想起了什麼,他慢慢道,“很是眼熟。他這樣的人,我若是見過,定然是不會忘記的……真是奇怪!”
“那有什麼奇怪的?這天下總有相似之人,也許是哥哥你記岔了!再說了,哥哥你以前都……能見過多少人,便是近年見過的,你如何會忘?”江逐月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好了,那我回去了。”
“等等。”江明衡喚住了她。
“還要幹嘛?不是已經夠了嗎?”江逐月不高興道。
江明衡沒有理會她的抱怨,而是讓隨從又去取了禮物過來,然後才看向她,“與我去見見趙家人。”
江逐月臉色大變,她顯然想起上次受到的羞辱,她激動道,“去見他們幹什麼?不去!”
說著,她就轉身欲走。
“站住!”江明衡厲聲喝道。
江逐月腳步微頓,本是要繼續走,卻被素衣給拉住,這才不甘不願地停住。
江明衡一手持在身前,走到她身邊,見她滿臉戾色,他蹙眉道,“你這是什麼表情?那趙家叔叔好歹是你的養父,養你護你十四載,免你風雨,免你飢寒,既是同在柳府,那你身為晚輩的,就該前去盡孝請安。這是基本的禮訓!”
“你緣何做出這般做派?你這豈不是飲水不思源?與牲畜何異?”
江逐月被他說得臉色漲紅,她惱怒道,“你就只知道這些什麼禮啊訓的,你怎麼不問問他們趙家對我作甚了?我都捱打了,我求到他們跟前,他們竟要趕我!”
“是他不要我當女兒在先的,我何必去自取其辱?再說了,我姓江,與他趙家何干?是,他是養我了,但江家也沒虧待她趙宛舒啊!”
“大家都是半斤八兩,緣何到了我跟前,就得苛責我盡孝?”
江明衡愣了愣,還未來得及說話,江逐月就跺了跺腳,憤憤道,“反正你想讓我去趙家人跟前低眉順眼道歉,沒門!”
“大不了我就被趕走,到時我若是被笑話,我就一道白綾抹了脖子,乾脆死了一了百了,也省得成了別人的笑料。”
說完,她就掩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