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陳初始的右手又斷了。
斷掌斜著扣在五行羅庚上面,半截小臂森森白骨清晰可見,很驚悚的感覺。
凱文來特作為一個資深fbi,多兇殘的場面都見過,只是沒見過這麼狠的,頓時舌頭打結,激動地上帝和三清不停來回切換……
陳初始後退幾步坐在椅子上,微微喘著粗氣,血液從斷臂上不停地滴落在地上,白蠟石任務完成的字元還沒出現。看來盛祖昌還沒死透,應該還勉強吊著一口氣,雖然能透過詛咒找到他的位置,但陳初始怕自己還沒到就失血過多而死。
“你的傷太嚴重了,我送你去醫院處理!”
黃火土想象中的開壇做法,咒語和儀式又臭又長,然後法術隔空打來打去,噴噴血,突然暴斃之類的,只是沒想到會搞得這麼血腥,七竅流血就算了,這胳膊還生生扭斷,簡直毀三觀!
陳初始沒有拒絕,任由黃火土攙扶起來。
但他還惦記著盛祖昌的事情,說道:“晚上的事情先不要聲張出去,知道太多對普通人沒有好處。我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就得馬上尋找盛祖昌的真身位置,他應該也差不多了……”
黃火土想勸陳初始以身體為重,但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要做到底,嘴巴張了張始終沒有說話勸解的話,轉頭看向凱文來特:“凱文,幫忙拿一下陳警官的手,抓緊時間應該還能接上去恢復大部分功能。”
港島也有社團,也有刀具互砍鬥狠,他處理過幾個桉件,處理殘肢斷臂很有經驗。
陳初始趕時間:“一隻手而已,不要了。”
凱文來特和黃火土頓時一愣:“???”
這是什麼扭曲的發言?疼痛過度腦子開始不清楚了嗎,以為手腳這種東西是可拆卸零件呀說不要就不要?直接無視了陳初始,拿個塑膠袋包起來,外面隔著水降溫,這裡一時半刻找不到冰塊,不過附近就有醫院,來得及……
大坑山。
盛祖昌跪在地上,身上纏繞著燒焦的藤蔓,隱隱可見闇火。
他通體漆黑猶如焦炭,散發出烤肉的味道,五行羅庚的火焰會根據現場情況匯聚火焰,他經過不斷蛻殼續命早已傷痕累累的魂魄,再被火焰灼燒後,變得和外表一樣破敗,只要有一點點攻擊就會徹底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啪嗒,乾枯樹枝被踩碎的聲音。
謝亞理站在他面前,她雙童被奪,眼眶了只有眼球沒有童仁,面頰上留下兩道半乾涸的血跡。
姐姐附身在她身上,即使沒有眼睛也可以透過精神感知周圍的風吹草動,在腦海中模擬出“看到”的樣子,她把這種感知跟妹妹謝亞理共享,達成眼瞎,心不瞎的新狀態,相當於姐妹共用一個軀體,本是同胎雙生,不存在排斥……
謝亞理從地上撿起匕首,冷冷道:“為什麼要騙我們,五獄成仙法,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姐姐能“看到”盛祖昌體內隨時要熄滅的生命力,她雖然想殺他,但更渴望得知原因。
盛祖昌喉嚨裡發出乾澀的聲音,微微動彈,藤蔓和面板還有血肉不斷地脫落,露出骨骼,甚至動作大一點,整個人都可能破碎,他嘴唇顫抖,碎塊不停地掉在地上,虛弱地道:“你們想知道是嗎……對,你們有知道的權力,利用了你們前世今生的時間,我也用最後一點時間回答你們……”
他知道自己迴天無力。
除非成仙的老爺回來救他,他知道不可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老爺都沒帶著他成仙,又怎麼會回來挽救修仙失敗的他呢……
罷了,罷了,都罷了。
渾身燒焦的盛祖昌,唯獨雙眼睛一點事兒沒有。
看著渾身血跡悽慘的謝亞理姐妹倆,他不由想起當年在交趾,羅浮山,初次遇到這兩個小傢伙的時候,天資聰慧,根骨上佳,學什麼東西都非常快。他心生一計,在山的深處建立真仙觀拜真仙老祖,收他們兩人為徒。
盛祖昌內心淒涼,長達七百年的一生,他把有限的生命完全用在成仙這件事兒上,視人類為肉體凡胎的螻蟻。從未靜下心來,好好體驗人類特有的七情六慾,愛恨情仇。他內心長長髮出一聲嘆息……
他把跟著黃裳學識文斷字,作詩作詞,讀道經,學法術,老道士,五獄成仙法,還有七百年以來發生的事情挑重點全說了一遍……
聽完盛祖昌那漫長一生的描述,姐姐和謝亞理都陷入沉默。
仙,太遙遠了,可聞而不可及。
他瘋了。
她們也瘋了。
盛祖昌發出虛弱的聲音說道:“這雙眼睛是老爺的,我偷來用了六百多年,如今成仙無望,已經徹底緣盡。
如今我已經把老爺成仙前編寫的道經和術法冊的位置都告訴你們,真正的五獄之法也在那兒,這雙童拿去吧,或許,你們才是有緣之人……”
說完這句話,便再也不說話。
謝亞理和姐姐看著盛祖昌這雙真正的雙童,忍不住一聲痴笑,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起來非常矛盾,卻非常符合她們內心狀態。
“師……師父,您努力了七百年,也沒修成仙,我們師兄弟濫殺命格相合之人,造下無邊殺業,註定要下地獄,又有何德何能可求得仙道?師父在上,徒兒們,就此別過,黃裳老爺的書籍,就讓它永遠埋著吧……”
昏暗的樹林裡,謝亞理輕輕拍打髒兮兮的連衣裙,對著盛祖昌三跪九磕。
他們本是孤兒,雖被騙了兩世,但也曾因為盛祖昌的收留而活下來。拜完後,把匕首扔在地上,不再看,轉身朝著樹林深處走去,哼唱著前世盛祖昌教給他們的山歌,前世激昂高亢,充滿希望,此世再唱,哀怨憂苦,愁斷腸……
盛祖昌聽著逐漸遠去的歌聲,內心空空的。
除了黃老爺,驀然回首,他竟然無一可回憶的人兒,人生,愁也,苦也,痛也……
他在等待死亡,天一亮,便是死期。
不知過去多久。
樹林裡隱隱傳來鳥兒的叫聲,透過密密麻麻的枝幹樹葉,隱隱可見魚肚白的天空。
這片地方傳來新的腳步聲,來了三個人,正是黃火土和凱文來特還有……把斷手,用手術打鋼釘鋼板接回去的陳初始。